所以简绯一方面对待朋友热情真挚，渴望别人的接纳和喜欢，一方面却下意识逃避更深层次的关系。连亲生父亲都可以不爱她，她很难相信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真的爱她，陪伴她到最后。

爱她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亲人了，爷爷奶奶，俞清，也许还算上一个简星辰。本就不过一手之数，现在直接折了半。

简绯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但心灵的依赖从不取决于物理距离。她知道世界上某个角落，有两个人挂念着她，无条件支持着她，就拥有无限的力量。

但他们不在了。她就像一艘黑夜中在陌生海域独自航行的小船，而这世界上的灯塔少了两座。

……

恍恍惚惚地结束了葬礼，看着遗体火化、下葬，最后回到爷爷奶奶生前的房子。

简东国正在整理遗物。

简绯眼尖地看到，简东国搬起一箱东西就要扔进垃圾堆。

“——等等！”

简绯瞳孔紧缩，从简东国手里抢下那堆东西。

“这是我的！”

抱着箱子，忍不住带了点哭腔。

整整一箱，全是简绯小时候爱吃的小零食。

这么多年过去，爷爷奶奶还是总记得她小时候爱吃的几种零食，每次简绯过来都会想着给她准备。

虽然她早就变了口味。

简绯也从来都开心地吃掉，不想辜负了老人的好意。

这几个牌子现在市面上都很难买到了，也不知道老人到底从哪里搜罗了来。

这次却没能亲手送到简绯手里。

“看起来放了好久了，估计都过期了，你要是喜欢我再去给你买……”

简东国皱着眉头，想把箱子接回去，简绯紧紧护着。

“我就要这一箱。”

简东国嫌弃地看了一眼，由她去了。反正这个女儿一向固执不知好歹。

简绯躲在爷爷奶奶的卧室里，抱着一箱小零食，顾影自怜。

卧室已经被简东国整理过，但是大致的摆设没有动。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门对面的衣柜上，给整个房间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暖意。衣柜上还罩着奶奶亲手缝纫的防尘罩。

整个房间都是他们生活过的痕迹。门后挂的围巾，用来装杂物的月饼盒，五斗橱上还缠绕着发丝的梳子……它们静静地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房间中看夕阳西落，不知道它们的主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床头柜上摆着老人的药瓶、眼镜和手表。床上的被褥还好好铺着，仿佛晚上还会有人回来，睡在上面一样。

简绯轻轻把脸埋在被子里。她甚至还能闻到奶奶身上那种亲切熟悉的味道。

简绯一动不动，被子很快湿了一块。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抬起头，生怕泪水会污染爷爷奶奶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丝气息。

幸好她及时从悲伤中抽离出来，泪水也全都抹在了被子上。因为下一秒，简星辰突然推开门。

“你果然在这啊。”

简星辰看到盘腿坐在床边的地上，抱着一箱小零食的简绯，长腿一迈，坐到她旁边。

床边狭窄的过道，小小的空间，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简绯趁着他坐下时，快速抹了一下眼睛。

不想让简星辰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谁知道简星辰会不会和简东国一样，不但不能理解，还鄙视她矫情软弱？

好在，简星辰也许是没看出来，也许是善良地没有说破，如同闲聊般指着那箱东西开口：“是你喜欢吃的？”

“嗯……其实是小时候喜欢吃的。”

简绯抱着箱子的手臂紧了紧。

简星辰无奈地叹了口气：“人老了，就是会记得很久以前的事。我每次来都要说一遍，我现在不喜欢吃素了，他们下次还是会做一大桌素菜。”

简绯忍不住反驳：“那也是爷爷奶奶一片心意，又不是要你天天吃。”

“我也没有不接受啊，我每次都装作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反正我也习惯了。”简星辰轻笑一声，“反正哪怕是小时候，喜欢吃素的也不是我，是我妈。”

这话带着丝丝哀怨，简绯不由得侧目。

简星辰回看她，解释道：“我当时想让我妈也感受到爷爷奶奶的关爱，就主动告诉他们我喜欢吃素。”

他脸上倒是没有一点哀怨，还是如同平日里一样浅浅微笑。就像是无论他心情如何，他都可以用微笑这一种表情掩盖住。

“说起来我小时候挺傻的。世界上唯二真正愿意用心了解我的喜好的人，我却把他们的心意全盘给了当时我最想讨好的人。以至于到了最后，恐怕直到他们人生中最后一刻，他们记住的都不是我爱吃的，而是我妈爱吃的。”

简星辰的笑容有些阴冷，语调愈发轻，“可是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