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242)

小庄,他说,朕真的想过。

你说过的……把你偷偷送到一个山清水秀、没有人知晓的地方。待到江山稳固、卸下重任,朕就去那里找你。朕曾想过。

想过如果那时你还肯要朕。此后余生,朕就只陪着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好。所有的一切,全部用来宠你。

朕偷偷这么想过。

周遭景致又回到了锦裕十年的大漠。他依旧在战场上厮杀,身上都是伤,几近被逼入绝境之时,突然穿过尸山血海,他看到了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不明白。可就在那一瞬间的迟疑,连发重弓银色羽箭已经呼啸而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咫尺瞬间,生不如死。

他冲过去接住那坠落的身躯,满手黏腻。宴语凉的玉簪掉了,长发散落,如瀑青丝。

宴语凉受了那么重的伤,脸上却没有什么痛苦。

他双瞳茫然,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庄青瞿听不到,他心痛欲裂抱着他,突然手心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凉。

那枚红色的戒指被宴语凉褪下来,轻轻放在他手心。

年轻的帝王轻轻念了一声,小庄。

便再也没说过什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庄青瞿目眦欲裂,他不知道那算是什么意思。怀中人身上都是伤都是血,他却始终只敢小心翼翼地抱他、不敢问、不敢吼、不敢大声哭。怕他声音大一点就有什么会碎掉,怀里的人就会彻底消失。

随后的几个月,宴语凉伤势反复,一直不醒,几次濒死。

他一直在明灭的希望与万丈深渊的绝望之中挣扎。

阿昭以前嫌弃过他疯,可他其实根本没见过他最疯的样子。那三个月庄青瞿才是人生最疯,除去御医他不许任何人进楚微宫,不许任何人探听皇帝的境况。

他手握军权、把持朝政。每天心情恶劣,把一大堆人不听话的人扔出京城。

他在龙床上栓了利刃,把楚微宫的上了锁。

他每晚守在龙床边,一遍遍抚摸床上人灰败的脸,疲倦凹陷的眼眶。他不懂,这个世上,怎会可以人如此决绝、如此残忍、如此可恨。

他第一次觉得,这就是最后了。

他不会再给这个人任何翻身的机会。

他要他活下来,残了也好傻了也好,他都要。他要从此将他关在宫里,锁着他,逼他、吻他、抱他、一遍遍温柔地折磨他,直到他肯好好正视一直掩藏的心意。

阿昭是爱他的。

没有一个合格冰冷的帝王会昏了头,不惜生命去救下一个不爱的人。

阿昭视他若生命,他不接受任何以外的答案。

他要他活着,若是最后阿昭还是死了,他就陪他一起。庄氏在盐海城有隐秘的祖地。他会带他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才不给他进皇陵,他要缠着他的手脚、跟他进同一口棺材,永远据为己有,你中有我永不分离。

他亲吻他的指尖,他想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

他就要这么疯下去。是他挚爱的陛下,最好的阿昭,把他逼上的不归路。

……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钻进被子,熨帖了过来。

胸口的隐痛被驱散,安心又踏实。

庄青瞿终于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里脱离,安稳地睡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睛时,有人暖乎乎的趴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肩胛。

天都黑了,缀满星辰。

他不高兴。有些人还知道回来啊……

沐浴过后的身体暖暖香香的。温暖的心跳,一下一下隔着薄薄的布料有力地传过来。

庄青瞿闷闷的。却还是张开手臂把人紧紧搂住,不够,在他的发顶又亲了一下。

怀里人像是睡着了,没有动。

但他没有睡,庄青瞿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贴里湿了一片。他把人抱得更紧了,他倒宁可他像以前一样呜呜呜嗷嗷嗷的,也不想他这般咬着牙隐忍不出声。

他还是喜欢他呜呜呜呜呜。

老宴家本来就都喜欢鬼叫鬼叫的。英王也喜欢鬼叫,英王妃天天嘻嘻嘻,郡主喜欢嘤。

又何必压抑自己的天性。

他其实也更喜欢年少时和失忆后,那个总是活泼开心的阿昭。

他用指尖去替他拭,宴语凉吸了吸鼻子,躲了一下。

锦裕帝小声道:“你终于肯醒了。”

“嗯,醒了。”庄青瞿用力搂了他一下,“过来,给我好好抱一抱。”

他声音温柔又无奈,收紧双臂将人嵌入骨血,又去吻怀里人的额角、脸颊。吻到泪痕咸咸涩涩。

他不问他哭什么,却问他:“阿昭这一下午,都去了哪儿逛?”

宴语凉没去哪里逛,他只是洗完之后在温泉旁边磨蹭着发了好一会儿呆,一直发到了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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