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在一旁，跟下午面对白璃时的态度完全不同了，他面色冷冽，薄唇紧抿着，浑身写满抗拒。

哪怕面前的是华国最受人尊崇的孟教授。

孟休奕看他这样，心里倒是有点古怪。

昔日的裴渡虽然跟眼前这个气质相合，但明显更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没这么稚嫩。

孟休奕问：“你喜欢看传记？”

裴渡根本没有跟陌生人交流的欲望，抿了抿唇，皱眉看向书房外面。

他不明白向来照顾他感受的严伯为什么要把这个人放进来，还想让他们交流，有那么一瞬间，裴渡心里又生出焦灼。

他宁愿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待在房子里。

孟休奕看出他的抗拒，脸色有点微妙，重新自我介绍：“我是阿璃的大哥。”

“……”

这话一出，少年的姿态明显不同了，他有些愕然，但依旧抗拒。

孟休奕指了下书架：“想像他们一样吗？”

事实上，那些传记并不全属于成功者。贩夫走卒，名流巨擘，他们的人生全部浓缩于两面巨大的书架。

但孟休奕很轻易地发现小人物的传记比较靠下，这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作为曾经唯一修成神灵的人类修士，裴渡的志向和韧性自然非一般人可比，哪怕已经在轮回中被摧残了数十次。

裴渡知道他是白璃的大哥，眼中透出浓浓的戒备。

他当然配不上白璃，也不敢妄想，但哪怕短暂的相处，也不可以吗——孟休奕来的突兀，在这之前，白璃刚走。

裴渡可以对白璃的恶劣行径轻拿轻放，但对其他人，他做不到这样。

在他眼中，大多数人都是充满恶意的。

裴渡自嘲道：“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哪怕是那些小人物的未来。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远远不值得孟休奕提防。

孟休奕听出他的意思，倒是有些讶异，想到他隐隐惦记着的是他妹妹，又有些不快。

“我来找你跟阿璃无关。”孟休奕心口不一，面上仍旧很平静，维持着充满智慧的孟教授形象，“我的新研究需要助手，其他人难以胜任，也许你可以来帮忙。”

裴渡就算不欢迎孟休奕，也知道他的分量。

“我帮不上。”

孟休奕：“……”

刚才还觉得裴渡不一样了，这么一看，除了稚嫩点，跟以前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裴渡出身于道门，符咒阵法是门中一绝，而最核心甚至能威胁到神灵的那些，都是属于他的独门秘法，孟休奕曾经想向他讨教，却屡屡遭遇闭门羹，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裴渡才接受他的拜访，一起喝过两盏茶。

现在想想，好像是在跟阿璃打架之后。

那时候阿璃可才两百多岁。

孟休奕觉得微妙，语气没那么好了：“你可以不去，我也可以向上面申请，把你绑去研究所。”

裴渡薄唇抿成一条线，神情抗拒。

他想到什么，冷冷问：“研究需要多久？”

孟休奕心底轻嗤一声，故意说了个年限：“三年。”

三年。

三年他早就被扬成骨灰了。

裴渡被自卑裹挟，根本做不到理性分析，他认为孟休奕的目的只是为了是让他远离白璃。他过往十几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自我毁灭中度过，荒废的学识和储备远远比不上国家智囊，也不值得孟休奕专门来请。

昔日的人族神灵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孟休奕不准备给他拒绝的机会。

“时间就是生命，收拾收拾，跟我去实验室吧。”

孟休奕见他无动于衷，微微笑了：“再不走你恐怕要性命不保。”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南舍里不远处的一处酒店。

冬子正迅速敲击着键盘，调取佳悦高一四班的学生名单和人像信息。

龙七抱胸立在人高马大的帮会成员身后，好像前所未有的平静，屋里两个人却把呼吸都放轻了。

龙七暗金色的眼眸深处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该死的臭小子。

看着吧，没什么妄想还好，敢在他面前不老实，小命就别要了。

少一个人对这个拥挤的世界也没什么区别。

龙七眯起眼睛。

天色渐暗，他整个人几乎都融于黑暗，只剩下暗金色的眼睛，愈发流光溢彩。

两个高壮的帮会成员跟他相比白的发光。

“七爷，找出来了。”

冬子核对了一下视频里模糊的半张脸，抹了把汗，把信息展示给龙七看。

除了孟休奕和白璃，其他龙并没怎么跟裴渡打交道，因此对他的脸不很熟悉，但没有哪条龙没听过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