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烧坏衣服的画面也涌了进来，明明好些记忆都记不清了。

但看到这件衣服，至少当年把衣服烧坏的一系列场景，清晰无比的又回到她的脑海中。

就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将遗落的珍宝又捡了回来。

两个小时过后，江玄霆穿着带着破洞的校服带宋灵去了江宅。

那所宅子并非供奉着老爷子灵位的江家祖宅，属于江老爷子独子的另一处江宅。

位置很偏，藏在郊外的马场旁。

别墅二楼下马儿围绕着马场的跑到孜孜不倦的蹦跑着，宋灵在一间酒气熏天的小储藏室里，见到了江玄霆要带她见的人。

那个男人头发已经很长时间没修剪了，错乱的铁丝一样纠缠在一起，看不出多长。

杂乱的头发遮了脸，下巴胡子也很长了。

胡子长时间浸泡过酒液沾了糖分，十分笔挺的凝结在一起，像是毛笔一样。

他好像骨头都抽掉一般，一种毫无形状的姿势瘫坐在昂贵的进口手工羊毛地毯上，双腿颓废的弯曲着。

酒气熏天中，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

不知道几天没换，衬衣的扣子全数打开。

手里拿着空酒瓶，嘴唇一开一合，声音很轻不知碎碎念着什么内容。

若不是住在表面光鲜亮丽的豪宅里，他的外貌穿着和天桥底下留宿过夜的流浪者根本别无二致。

一个人到底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这是宋灵见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冒出的念头。

“灵灵，叫爸。”江玄霆看到宋灵漂亮的小脸上一丝讶异，还有小心翼翼，存心逗她。

好像没听进去一样，爸？

宋灵沉浸在眼前这个醉鬼的身份，想不到江玄霆的父亲是这个样子的。

应该早就想到了啊，住在江宅里。

他带她来看的，就很可能是父辈的长辈一类的。

可是江玄霆是江家的家主啊，S市商界最风光的风云人物，为何他的父亲会如此的颓废消沉。

江玄霆拉了拉她，“说啊，爸爸等着你呢。”

“江……江叔叔，你好。”宋灵真的好紧张，嗓子发干，每个字都在发抖。

那个喝醉酒的男人缓缓抬头，脸上虽然长了胡子。

不过五官底子很好，脸型棱角分明，五官有着和江玄霆一样的立体。

唯独眼睛里少了江玄霆那股凌厉和冷，反倒是温吞的样子，乍一看像是一池的温泉。

猝然对视，宋灵心跳加剧。

就这么唐突的和他家长辈见面了，怎么办？该怎么办？要怎么办？

男人嘴角一咧，抬起手中的空酒瓶，递到宋灵鼻尖下，“再给我一瓶。”

“喝酒……伤身，别再喝了，江叔叔。”她看到这么一个满身酒气酗酒的男人，怎么敢给他酒喝。

江玄霆对宋灵笑了笑，“咱爸让你去拿，你就去拿。”

“哦哦——”宋灵听他一口一个爸，心慌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现在有机会离开，正巴不得呢。

江玄霆道：“酒柜在厨房，如果没喝完，应该还有。”

宋灵拿着空瓶，悻悻的去到楼下。

逼仄的储藏室连着采光极好的卧室，卧室楼下是赛马时观众台上爆发出的喝彩声，在这里每天都能看到最精彩。

他却把自己关在储藏室里，终日与阴暗为伍。

“小女朋友？挺漂亮的，有眼光，比我有眼光。”男人撇腿换了个姿势坐，以保证舒适。

人还是脊椎歪斜的，软脚虾一样靠着墙。

江玄霆站在门口，往嘴里塞糖，“没出息。”

“是啊，我是江家最没出息的人，别学我，保护好她，别让……自己的女人跑了。”男人张口大笑的时候，仿佛从空气中吸入了大口酸涩。

苦涩让他喉咙发梗，眼睛也充血了。

江玄霆问他：“打算这样一辈子下去？”

“有时候……我甚至想过，纵身一跃，从这里跳下去。”男人斜视向窗外被阳光撒满的阳台。

江玄霆轻笑，也朝阳台瞄了一眼，“这点高度，摔不死人，顶多半身不遂。”

“我的儿子有出息，还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我摔残废了，也有你养着我。”他颓废的把靠墙的身子往地上滑了许多，两眼无神、生无可恋。

江玄霆弯下腰，提起了他的衬衣，用一种极轻的语调，“假如我能找到她呢。”

“随便。”他仍旧很颓。

江玄霆眸光含笑，却冷冽如雪中呼啸的狂风，“告诉一个你不知道的，她不是故意离开我们的，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

“你说什么……”他自嘲的表情颓然失色，感觉自己因为经年日久摄入过量酒精，导致感官下降。

耳力听不清儿子的咬字清晰却轻的让他脑袋有些恍惚的话语，一切都融于风中，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