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122)

作者:箫云封 阅读记录

原来他所在之处并非正房,正房该是陈靖刚刚走进去的地方,可偏房在将军府中大多是给侍妾住的,他是从北夷被捉来的俘虏,为何······会被留在这里。

兰景明抬手抚过侧颊,唇角那道红疤似乎被磨破了,凉意热烫翻涌而来,令他如坠岩浆,周身燥热不已。

他想扯开这条疤痕,舔吮被裹住的伤口,留下湿热触感。

说甚么了此残生无所牵挂,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对不起阿靖,不敢与阿靖对视,不敢与阿靖说话,像只躲在石缝里的穴居动物,自顾自堵住眼睛鼻子嘴巴,弓起背脊迎向外面,若是有人靠近,他要炸起一身尖刺,将自己包裹成团。

他能察觉气力流失,身体如强弩之末,这根琴弦被拉到极致,不知何时便会破裂。HXSXD。

只是眼下还不能肆意妄为,他与兰道真若是被掳过来了,父汗会派人来救他们么?

这些年来他南征北战,虽未怨过甚么,只是苦了累了伤了病了,想到还有父汗为救他殚精竭虑,想到娘亲还在世间某处生活······便又能撑过来了。

这份懦弱几乎刻在骨子里头,无论他如何竭力抗争,强行说服自己,渴望仍如附骨之疽,拖着满身泥泞攀爬上来,将他拖入深渊,令他无法呼吸。

身上的数道疤痕变得无比刺眼,他记不清是何时伤的,被谁伤的,几时好的,连疼痛都模糊不清,常人若伤上几次,恐怕都要流血而亡,如此看来他果真是个怪物,合该将自己当作兵刃,砍裂了便被丢掉,不该再惹人烦忧。

只是老图真说的······他“娘亲”是赫钟隐,这会是真的么?

若是真的,他在殒命之前,还想再看看娘亲。

远远看上一眼,只要一眼,让他看看就好。

兰景明头痛欲裂,眼眶勃勃跳动,烫得他动弹不得,他近日里记忆愈发差了,脑袋里总是一团糨糊,想说甚么说不清楚,想忆起甚么想不出来,往日里强压下去的执念总是翻涌上来,似乎在驱赶这具行将就木的身体,令它挪动起来,摆动两腿奔跑,完成深埋心底的夙愿。

这些仅剩的岁月里能看到阿靖,能多出几分念想,上天已经待他不薄,他该感恩戴德才是。

兰景明站立不稳,背靠窗棂滑落在地,掌心贴在耳上,额头压进膝窝。

日光自窗棂缝隙涌来,在地上汇成一束,飘飘扬扬荡开,浮灰在光影之中摇摆,倏而飞起倏而落下,缓缓揉进发间,将他掩埋起来。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兰景明如同受惊的兔子,向内挪动两寸,脊背贴到角落,扯得锁链哗啦作响。

映入眼帘的是条灰黑外袍,毛皮如同厚重乌云,将人裹在里头。

之前刀剑相撞时都在马上,无暇顾及其它,如今面对面立着,才察觉对方长高许多,阿靖如今肩膀宽厚筋肉强健,眉眼之间英气十足,原本天真冲动的稚嫩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眼睛,潭水深不见底,蕴藏磅礴之力,要将人拉扯进去,深深溺毙其中。

他似一匹黑狼,带领族群在雪地逡巡,伺机寻找猎物,趁猎物不备猛扑上来,咬住勃勃跳动的喉管,将猎物吞噬殆尽。

兰景明不想与这双眼睛对视,如今物是人非,两人之间横贯血海深仇,阿靖已将原本的白青忘了,可他这些年来,无一刻能够忘怀,若是控制不了自己,他怕会忍不住叫出阿靖,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陈靖走到兰景明身边,手臂向上一提,像拎住一只鸡仔,将他按在窗边。

兰景明不愿看人,挣扎扭过脑袋,陈靖按住兰景明下颚,指头向下挪动,轻抚兰景明脖颈:“这是你自己弄的?”

脖颈上环着一圈暗红指痕,薄薄皮肤被抓皱了,手印青紫发黑,显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几乎想要掐死自己。

陈靖眉间一跳,眼中怒火中烧,他之前想过杀掉这人以绝后患,可不知怎的,看人这般了无生气,他胸口生出一股恶意,只想掀开这人的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碾碎成渣,抛到九霄云外。

阿靖的手饱含凉意,似乎才从风雪之中捞出,这五指拂在颈上,微微向内收紧,红肿发热的脖颈软下去了,喘息间喉底嗡鸣,喉结上下滚动,被覆住的皮肤映出薄红,如同升起紫痧,陈靖弹动骨节,似乎要攥出一把哽咽,牢牢握在掌心。

兰景明被迫仰起额头,胸腔向前挺起,后背窝出浅弧,这一身纱衣挡不住甚么,雪地里浮起两朵茱萸,它们在空中瑟瑟舞动,颤巍巍挺|立起来。

“你那契兄适才张牙舞爪叫嚣,说你才是在下面的,你们夜夜笙歌,撞坏了几个帐子,”陈靖弯下腰来,贴着兰景明耳垂,热气如被水浪托起的羽毛,丝缕拂进耳洞,“他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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