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次他竟是用自己的命来偿还。

江婉靠在奈何桥上，想站起来却无力支撑，孟婆的每一个字进入耳中，往事便多记起一分。

那次在柳树上他看着她时，她就应该知道的，她心中对凌小七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竟是隔了几百年时光的爱恋与痴缠。

她曾问过他，留在地府的魂，都是有执念的么？

原来她，就是他心中的执念。

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为她铺路，她这一世，被人辜负，却不曾想，有一个人，他背负着所有痛苦的记忆，面对她时却不能言明所有，只为让自己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他安排的一切。

她记起，从前玩闹时，她掀起那方红帕子，对上那双gān净清澈的眼睛，他说:“小婉，等我娶你啊。”

她记起，她搂着他的腰，他唱道:“小姑娘啊，你莫悲伤，心上人来带你回家乡。”

可他最终，还是没能用一顶红轿把她迎回家。

“孟婆，谢谢你。”

孟婆弯下腰，抚着江婉的背，将那碗孟婆汤重新端了过来:“哭吧，哭完了，把这汤喝尽，忘记一切，开开心心地去下一世。”

“孟婆，我不想忘记，你懂我，对不对？”江婉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孟婆，“我都记起来了。”

“他希望你能忘记。”

“我不能，我也不想忘，孟婆，你说散了魂魄是不是救不回来了？”江婉蜷着身子呜咽道。

“如果他能回来，你愿意放弃你投胎的机会吗？”孟婆问道。

江婉毫不犹豫:“我愿意。”

“凡留有魂魄而后被散者，如要恢复他本来面目，就必须要他心爱之人去轮回之境帮他逆天改命，只是一旦进入，他便不会再记起你，你若要他生，你就要再死一次，从此再不可往生，世间便再也没有你，几千年来，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魂，所有魂灵在听到这番话后，无一例外选择了往生。”孟婆叹道，“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姑娘，人都是自私的。”

“带我去吧。”江婉用衣衫擦了擦泪水。

孟婆听到此言，心中震动，看着眼前执拗的女子，生起了几分敬佩，这些年来，她早就知道丈夫失去血肉之躯再无魂灵，她想去那轮回之境也不可能，她不愿忘记，所以才一直留在了地府。

“他救我，那我便还他一命。”江婉笑着，“孟婆，你带我去吧。”

“不后悔么？”

“不后悔。”

孟婆终是施法让江婉去到了轮回之境，此地荒芜，草都未生半根，冷风凄凄，因为从未有人来过。

再睁开眼时，江婉已经回到了几百年前，她躺在chuáng上，想动弹，却觉得浑身酸软，丫鬟小铃铛正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瞧她，见她醒过来，欢喜地握住她的手，蹦跳着跑到前厅，告诉正在和大夫攀谈的许氏夫妇。

许从带着妻子王氏忙去了后院，王氏坐到chuáng前。拿着手帕拭泪:“小婉，你可算醒了。”

原来，这一世，她叫许婉。

小铃铛福了福身子，笑道:“给老爷夫人道喜，小姐可算醒了。”

“爹，娘...”江婉看着前世的父母，一时间有些激动，想要直起身子起来问安。

许从看着女儿仍是虚弱，担忧道:“小婉，别起来了，爹和你娘知道你的心意，这些日子你要好好调养，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出阁了，谢家少爷听说你身体有恙，把婚期给延后了，小铃铛，你照顾小姐一定要仔细着些。”

谢家少爷？

江婉愣了愣，难道自己入了轮回之境，竟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么？

也好，来这一遭，本就是为了小七，嫁给谁，原是无所谓的。

江婉躺在chuáng上，低声道:“爹，娘，女儿想歇歇。”

“好，有什么事，就让小铃铛去做。”王氏替女儿掖了掖被角。

许氏夫妇退了出去，让小铃铛守着。

院里，紫藤花开的正盛。

几个月后，按着约定的婚期，许婉今日要出阁，丫鬟莺儿和另外几个丫头在房间帮着许婉梳妆，凤冠霞帔描红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江婉感觉一阵晕眩，盖上红盖头的那一刻，她又想到了凌小七。

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府里将养身子，只偷偷听到丫鬟们讲，过些日子，凌家的少爷也要结亲，但娶的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江婉听到一阵鞭pào声，门口进来一个婆子，催促着让丫鬟们带着她走，新郎官儿已经带着轿子来迎亲了。

江婉浑浑噩噩被推着出了门，在厅前跪拜了父母，入了花轿。

满世界的红，满耳的锣鼓声，却无一点喜庆。

江婉脸色苍白，将盖头扯下来，掀起了右手旁帘子，只见不远处也来了一支迎亲队伍，chuīchuī打打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