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番外(232)

作者:月色白如墨 阅读记录

这是银止川刚才洗沐时,闷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好不容易说出来的。

安稳。

这着实是一个很动人的词,尤其是在当下的盛泱。

如果去几条街外的黑巷,告诉那里的人跟自己走,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有衣穿有饭吃,不必担心染病,睡觉时也不用枕着刀,估计会有大把的人争相前来。

然而此时西淮听了,却只轻轻笑了笑,问:

“银少将军对每一个睡过的人都会说这么些甜言蜜语吗?”

“……”

“我不——”于西牍家

银止川即刻道,觉得得辩驳一下自己的清白。他哪里对每一个睡过的人都说这种话?

他甚至哪里能用得上“每一个”这种修辞来形容睡过的人?

分明只有一个!

然而西淮却已经打断了他,说:“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我不想过……”

他顿了一下,看着怔愣的银止川,说:“安稳的日子。谢谢你。”

“……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西淮着实是苍白冷清的容貌,叫人看着就觉得很孱弱似的,需要被保护起来。免经风雨。

银止川现今看他亲口对自己说出“我不要过安稳的生活”时,竟一时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不知道么?”

西淮说:“安稳平淡的生活……也不适合我。”

“你难不成要忧国忧民,鞠躬尽瘁?”

银止川怀疑问。他略微拧起了眉头看着西淮,想眼前人曾经同他说过的话。

西淮是读书人,但是他与林昆截然不同。

这一点银止川绝不怀疑。

“不是。”

西淮略微笑了笑,说道:“我也同你讲一个故事吧。关于在这歌舞升平的星野之都之外的、与你所说的最好的日子截然不同的,一个故事。”

第93章 客青衫 43

银止川听西淮同自己说每一句话都很乐意听。

当即道:“好啊。你讲。”

然而西淮默了默,看着空寂的庭院半晌,突然道:

“算了。”

“嗯?”

“不讲了。”

西淮说:“没什么好讲的。”

“……”

银止川说:“随便说说也行。”

西淮摇头,平声说:“都是不高兴的事,讲起来心里也变得不高兴了。”

“哦……”

银止川只得道:“那好吧,不讲了。”

“只是每一个人心里都有段很好的日子,却不知道最好的日子都是有限的。”

西淮说:“往往过完了……就没有了。”[*注1]

银止川沉默地看着他。

就是这样,西淮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自内而发的抑郁气质。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见过了什么,好像从此就对世间的山川烟水都再无兴趣了似的。

就好比一个人的心是死的,那么他看花便会想花终会凋谢;看水便会想水终有尽头;看再繁华不过的良辰盛景,在他眼里,也不过百年后的断壁残垣。

“小时候,我曾听过一首童谣。”

长久的沉默中,西淮只极轻开口说。

“秀才郎,秀才郎。父子乘车入学堂。

三年书,十年功,马车载回状元郎。”[*注2]

白衣人缓缓地念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童谣,曲调婉转低回。

他并不看银止川,只是看着眼前空荡寂寥的庭院。声音也低缓,就像一只徘徊不去的雀,在偌大静谧的院子中低低的飞着,让人心头凭空生出一种眷恋与轻柔。

“这是我爹唱给我听的。”

西淮轻笑了一下,在银止川的目光中说,“那个时候他总是在我写字的时候坐在一旁看。我一困倦了,他就念给我听。偶尔夏天很热,他也为我赶扇。……我们家后来搬去的那个小镇,是很偏远贫穷的,总是有许多蚊蝇。我想,他是很希望我出将入相,考取功名的罢?”

甚至当初从西淮学识字的那一天起,叶清明就在门口栽下了一棵树,说“此树此树快长,待树长成,亭亭如盖;我儿也必学成长大,君子如玉。”[*注3]

但是他永远也不可能看见西淮出将入相的一天了,西淮想,他倒在自己亲手种下的那颗枇杷树下,血濡湿了泥土。

甚至西淮也没有如他所愿那样长成君子,而是成了以身体与容貌吃饭的小倌。

白袍人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所以他总是不开心,他想要的,他珍视的,他念念不忘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自己也成了这样一幅面目全非的模样,他怎么还开心的起来?

要问当初念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的叶逐颜,你以后会变成小倌,以在男人身下辗转承欢为生,你会怎么办,他大概只会茫然地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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