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番外(377)

作者:月色白如墨 阅读记录

银止川坐在檐下的时候,西淮就枕在他腿上。他替西淮捋着漆黑如瀑的乌发,轻声地说:“不要想去死……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不过是不爱我,骗了一骗我……我不会就想要杀掉你。”

西淮昏昏沉沉,处在梦中,银止川的话遥远听不真切。

他自从熬过红丸发作的烈性期,就陷入了大段大段的沉睡。有时候要睡一整天,好以此来给虚弱的身体缓和一般。

清醒的时间极其稀少。

但是银止川很喜欢这样的西淮。在他们关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的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反应也没有的西淮比清醒的西淮更让他放松。

他漫不经心地和他说关于以前的一些话,讲他们的初见,夏夜里的绮耳草,飘着榆钱的窄巷。

“你说你与我是飞鸟与鱼。”

银止川轻声地说。他目光搁放在遥远的院墙上,那里从缝隙里长出了一些狗尾巴草——就像他们在错误的时机生根发芽的感情一样,在一片并不适当的机遇,却坚韧地舒展开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只以为你不肯相信我心悦你。”

银止川继续说道:“但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隔着天空与海水的,注定不能相遇相伴的飞鸟与鱼。”

西淮的身形纤细,安宁沉寂地躺在他怀里。如瀑布一般的乌发铺散开来,像黑色的溪流涓涓流动。

银止川注视着他苍白的脸色,眼睫如鸦羽一般轻轻微颤着,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在沉睡中做了什么梦。

这恍若画卷一般安谧静然的景色,曾经是西淮梦寐以求的安宁,但是真正实现时,却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沉睡时。

银止川轻轻地梳弄着他的头发,因为戒除红丸,西淮又瘦了许多,躺在银止川怀里时,就像一碰就会破碎那般脆弱。

花架下一个秋千还在微微地晃着,是银止川曾经为西淮搭的。

他们曾约定彼此说,等来日国之尽头,天之末日,也在此推一场秋千。不知道西淮还记不记得。

时光倥偬,轻快如流水。

小半个月,又这样过去了。

西淮真正恢复到能下床走一走那天,正是一个艳阳如煦的中午。

他踉跄着一点一点走到房前,扶着门框看院外金粉般的日光。

他没有披外袍,只穿着一身单薄到极致的里衣,浑浑噩噩许久,仪容也没有打理。

西淮觉得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丑,憔悴苍白,虚弱得就像一个鬼魂。

具体过去的十余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停留在自己朝银止川请求死亡,他却遥远地冷漠地看着自己那一瞥。

再之后似乎有人抱过他,缠绵眷恋得就像他曾经在银止川那里得到过的温暖,但是西淮觉得也许是自己的幻觉。……毕竟,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再如往常那样愿意给他光与希望了。

“你醒了?”

西淮走到房门外,银止川正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打磨什么。

银止川听到廊下传来的动静,扭头朝他望过来。

西淮的白衣被风吹得扬起,显出一身消瘦到极致的身体骨架。

他略微点点头,银止川却又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好像很不在乎似的,漫不经心说:“看来你运气很好啊,没有上京的药,也没死。”

——一幅随意至极的态度,一点看不出过去的半个多月里,他是怎样的不眠不休担忧眼前人。

只故意地将这一切都揭过不提。

西淮皱了皱眉,他嘴唇干燥,似乎还有一点起皮。

但面对银止川,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到我的丑态,你高兴了么?”

西淮低哑地轻声说。

银止川唇角翘起来,道:“高兴啊,高兴得不得了。”

“一想到欺骗我背叛我的人,原来也有这么一番难熬的样子,真是心里畅快了不少。”

他眉宇间满是吊儿郎当的纨绔气,完全将昏迷时缱绻凝望着西淮的自己,和此时漠不关心的自己分裂成两个人。

“你在做什么?”

西淮静了静,似乎不愿意再听他说这些叫自己难过的话,转而将注意力移到了银止川手上。问道:“挡劫命牌……?”

“是啊。”

银止川散漫说,“当日因为林昆没有去成,半路折回来了。这几日我又跑了趟寺庙,将我们定来世之约的那个小匣子拿了回来。”

“……”

不得不说西淮当初提出,在埋下木盒的地方立下一根桃树枝作为标志,是有相当的先见之明。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今日的情形,所以在开始的时候就为银止川留好了“退路”。

银止川有时候再回首,想到他们曾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那些当初他并不明白的言外之意,而今了然过来,都感觉心头好像被一柄小刀割着,传来钝钝的长久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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