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叙风流(21)

作者:馍馍酱子 阅读记录

岑乐讪讪道: “看来公子与妘姬姑娘交情匪浅呐。”

秦思狂微微侧身,背对艄公。他身量本就比岑乐矮些,此刻凑近了,嘴唇离岑乐的下颌不过毫厘。

“听先生的口气,有点吃味儿。”

离得太近,岑乐感受那若有若无的触感,再细细端详他的脸庞,发现他不但眼尾轻挑泛红,嘴唇也薄。无怪乎说些轻言如此容易,能骗得名动天下的金玉斋白曲先生对他念念不忘。

“在下有一事好奇。”

“先生直言无妨。”

“那日清晨,你拿到的第一封信上,真的写了庄子源与文惜行经常州府吗?”

秦思狂定定望着岑乐,忽然一笑,然后执起他的手,认真道:“秦某从未欺瞒过先生,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因为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岑乐不禁哆嗦了一下,他这手有点凉呀。

“既然没有消息说那二人北上,你为何要三少去历城,不怕他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事小,挑起集贤楼与温家的纷争事大。

“能在江南避过集贤楼耳目,从太仓城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还全无踪影的,秦某只想到‘她’。”

岑乐缓缓道:“颜芷晴。”

如果说江南最有权势的男人是韩九爷,那最能说得上话的女人就是颜芷晴。

颜芷晴是扬州凤鸣院的当家人,说难听点儿就是老鸨儿。可她拥有的青楼楚馆远不止凤鸣院一家。从京城到岭南,只要有娼寮,就可能有她的耳目。颜芷晴一有钱,二有人脉。烟花之地,鱼龙混杂,最适合做些黑市交易——卖人、卖货、卖消息。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地痞流氓,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连韩九爷和温时崖也要敬她三分。

不过话又说回来,凤鸣院不像集贤楼或历城温家,它只认银子,有买卖就做,没有忌讳。

集贤楼和凤鸣院同样二十年来声势渐隆,却一直没什么交情。没交情,自然也没有人情可卖。但“当铺”就不同了。

“青楼”在明,掌握的往往是见不得人的消息;“当铺”在暗,只要东西入了市就能了如指掌。恐怕这就是秦思狂要岑乐同行的原因。

“再说,带一机灵可爱的小姑娘游山玩水,说不定过两个月集贤楼就要办喜事了,怎能用‘白白’二字?”

初冬时节,凉月挂银钩。内城河两岸,不归家的人买花载酒,歌声伴着嬉笑之声,好不热闹。

岑乐叹道:“公子欺瞒主人与少主,不怕被人误会?”

近年江湖多有传言,集贤楼玉公子功高震主,自恃韩九爷心腹,不把九爷的义弟郭北辰与唯一的儿子韩青岚放在眼里。秦思狂与韩青岚本算得上兄弟,如今已远不如儿时亲密,他与郭北辰更是势同水火。更有好事者说,集贤楼下一任当家,兴许就不姓韩了。

小船拐了个弯,岑乐反手托住秦思狂的手肘,脱口而出:“小心!”

这下,二人是衣角碰衣角,几乎是贴身而立。

秦思狂也不挣开,薄唇擦过岑乐嘴角:“误会,先生何出此言?”

岑乐老实答道:“那日王至府上,三少亦向在下说起此事。他说了解公子苦心。”

秦思狂有些意外:“哦,青岚与先生已是无话不谈了?”

岑乐摇了摇头,道:“他只是在向我示威罢了。”

说话间,小船行到一水榭下。两人下了船,拾级而上。

抬首望去,窗前有一人独倚阑干,亭亭袅袅,影影绰绰。

冷月清辉映着轩窗,秦思狂一揖到地,朗声道:“小生这厢有礼了。”

“公子是来找奴家谈情,还是话家常?”

这声音温婉柔和,甜如沁蜜。

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布庄账房,岑乐是第一次从后门进入青楼,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人。妘姬眉似柳叶,粉面俏丽如春桃,双目含情,带着一丝妩媚之色。她肌理细腻骨肉匀称,确有倾城之姿,令人难以自持啊。难怪玉公子讨来《媪妇谱》,博她欢心。

二人进了屋,在灯挂椅上坐下。妘姬在案上摆上两个杯子,替二人斟上茶。

“公子携友同来,恐怕不是为了与奴家叙旧吧。”

秦思狂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杯,斟满茶,递给妘姬。

这是一个玉荷叶杯,长两寸,高不到一寸,小巧精致。此杯造型灵动,口檐卷曲自然,叶脉清晰可见,色白如脂肪,看着像宋朝的物件。

妘姬显然是识货之人,也瞬间领会到秦思狂定是有事相求。

“公子这回又是为何事而来?”

☆、第十二回

夜已深,喧闹不已的扬州城灯火渐暗,高楼红袖客纷纷离去或是进入梦乡,在幻境中继续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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