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已走出十来米的帝华，忽地感受到心脏的震动，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睖睁。

只见纳撒尼尔高大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唤魔深坑中骤然涌起几米高的黑雾，黑雾顶端托举着那本应惨死的婴儿——普林斯·塞考万提斯。

帝华的牙齿不住的颤抖，他愤怒而绝望地抬手，就向沉睡中的普林斯攻击而去。

“傻儿子，你真是有点太吵了。”纳撒尼尔头都没回，抬起右手臂，一道空气墙阻止了帝华的攻击与身影，接着更紧密的空气如同山一般挤压着帝华。纳撒尼尔伸出左手，用空气拉动普林斯，单手接过睡得香喷喷的婴儿，垂头用嘴唇亲吻着婴儿的额头。抬起的右手瞬间握紧，被禁锢的帝华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瞬间化成一滩真正的清水，顺着大殿地上石砖的地缝缓缓流向深坑。

普林斯，原本雪白幼嫩的小身体上，心口处出现了与纳撒尼尔手背上同样的契约图案，黑色而丑陋的疤痕，是他这次死里逃生留下的唯一痕迹。

“呼……”才从深坑底气喘吁吁爬上来的缇森，手臂刚攀上石砖，抬头便看见了一个饶有趣味看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纳撒尼尔惊讶的哦了一声，要知道他上次在这深坑中缔结契约，使魔可是与他一起升到地面的，这次的使魔怎么会如此狼狈？他垂头看到怀里的小婴儿，便也了然，普林斯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还是个小婴儿，他的鲜血，即使是心头血，能召唤来的恶魔想来也是最低级的。

纳撒尼尔蹲下身，一手抱着普林斯，一手摸了摸缇森杂草般凌乱的头顶。

缇森两手攀在地面的石砖上，脚蹬在深坑壁的石阶上，化成人形的身躯，赤裸着被黑雾缱绻的围绕。因为主契主人和他自己的魔力都太过微弱，因而化形只从脚底到他的下颚便结束了。

纳撒尼尔的大手揉乱了他乌黑的头发，有顺着摸上了缇森灰玉般质地的角，一寸一寸，徐徐抚摸而过。

缇森的上半张脸还没有化成人形，仍是恶魔的丑陋粗糙的纯黑兽皮，应该盛着双目的地方确实两个空洞而漆黑的窟窿，边缘是一圈白森森的眼眶骨。

缇森仰着头，注视着他的两个主人。

即使没有瞳孔，纳撒尼尔却能感觉到他目光的虔诚和懵懂。

纳撒尼尔手来到缇森的角的尖端，他挑逗般用大拇指和食指揉搓着那尖端的小小一处的青色，笑容满满，只觉得这个恶魔看着有些面熟。

怀里沉睡的小婴儿不知什么时候转醒，他笑声甜美，伸出肉乎乎的肉也去摸缇森的角。

缇森只觉得头上的角一阵带着湿度的温热。

原来是小婴儿普林斯，探出头，亲吻上了缇森的角。

纳撒尼尔松开他的角，单指挑起他的下颚，笑容优雅而邪恶。

“小家伙，现在你是我们的了。”

原本眼前是乌黑，只凭魔力勾勒出隐约的人形边框的视野，骤然出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色彩。

粉嫩的小婴儿从父亲怀里，探向缇森。

缇森第一次发现化形后的人类口腔，有一条灵活软嫩的肉，他启口，声音沙哑，语气卑微。

“是，主人。”

纳撒尼尔站起身，笑意温柔，欣赏着自己释放一星半点魔力，便长出双眸的缇森，目光果然是湿漉漉的，如幼犬一般温顺和服从，还带着一切期待和不安。

高塔外的太阳缓缓升起，清晨第一缕晨光从狭窄的窗户投射进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如果将时光定格，这便是他们不那么浪漫却漫长的共存人生的开端。

——————我是还有另两个被迫签订契约的倒霉两攻的分界线——————

哗啦！一声的巨大水声，帝华从巨大的长方体玻璃水缸中坐起身。

他面容愤怒，颤抖着抬起左手，看着手背上那清清楚楚的契约痕迹，恨得几欲泣血。

这个世界上有疯狂结契，恨不得将所有恶魔都网罗身下的极端分子，就一定有另一种坚决憎恶、抵制使魔契约这种东西的极端分子。

巧的是，帝华就是后一种。

尤其这次，还是他自作自受。

如果他不去蠢女人那挑唆一气，不在暗中扔给她那个石锥，心头血契约就不会发生。

帝华右手凝出魔力，狠狠往左手背上摁去，眼里带着狠绝，仿佛腐蚀掉一层皮肤也要把毁掉契约。

可那血肉模糊的左手背，还飘着皮肉灼烧的水蒸气时，乌黑的契约纹路便又出现在手背上。

帝华凝视着那黑色痕迹，愤怒地一拳砸碎水缸，他站起身，湿漉漉地像一条弃犬。

他垂着头，身上带着一股从未被人见到过的沮丧之气，整个身子砸到了石屋的墙壁上的那幅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