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暮雨(41)

作者:蘅楹 阅读记录

他闭着眼睛坐起来,想找水喝,往床边随便一摸,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牢牢接住。

他立刻清醒过来。

一抬头,正好见到脂归的脸,她的瞳仁颜色很浅,是泛着光的琥珀色。

他还没开口,脂归就把一杯温温的茶水放进她手中。

夏薰三两口喝完,她又续上。

如此这般重复数次,夏薰一口气喝干了一壶茶。

他喝得太急,下巴上都是水,他用袖子随便擦去,感觉到有几缕头发粘在脸上。

贺琮给他的发簪不知何时不见了,他的头发全都披散下来,十分不成体统。

他问脂归:

“我的木簪呢?”

脂归迟疑地看了一眼火盆。

夏薰顺着她目光望去。

炭火里,隐约可见一根烧焦的木簪,旁边还有块未燃尽的手帕。

脂归告诉夏薰,那些都是被祁宴扔进去的。

脂归说,他晕过去后,是祁宴抱他回来的。

祁宴背上的伤不停流血,他抱着夏薰走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一串血脚印。

夏薰沉睡时,府里的下人打扫许久,才将遍地狼藉收拾干净。

“祁回把附近医馆里所有大夫都请来了,当时您睡在床上,怎么都叫不醒,几位大夫一边为您诊治,一边给大人包扎,满屋子都是血腥气,大人的衣服脱下来,都能拧出血——”

见夏薰毫无触动,脂归没有继续。

夏薰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天际线上的太阳,不是朝阳,而是落日。

他躺了一整整一天。

他的头还在痛,脖子上的伤口也很不舒服。

他看了一阵夕阳,问脂归:

“有饭吃吗?”

晚膳很快上桌,夏薰扯下绑着床帏的布条,将头发扎在脑后,往桌边一坐。

等看清桌上的菜,他的食欲荡然无存。

“只过了一夜,你们祁府就败落了吗?连肉都吃不起了?”

桌上全都是些清粥小菜,一丝荤腥都不见,旁边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汤汁,一看就是他的药。

汤汁散发的苦味都快化出形状,打在他脸上了。

脂归安抚道:

“都是按照大夫的医嘱给您做的,大夫说您饮食要清淡戒油腻,等伤好了,您想怎么吃都行。”

夏薰皱着眉,把清澈见底的米粥端起来,捏着鼻子灌下去。

无色无味的白粥,比苦药都难喝。

脂归看他吃得痛苦,不停找话和他说:

“昨夜奴婢真是担心,知道您不见了,又听他们说玉珠死了,奴婢还以为……您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可把奴婢吓坏了!”

夏薰放下碗:

“你不怪我用药把你迷倒?也不怪我不告而别,害你被祁宴责罚?”

脂归顿了顿:

“其实……大人不是您想得那样,他很严肃,但一点都不暴虐,他从不找我们这些下人撒气,即便做错事,也不会打骂我们。”

夏薰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脂归觑着他的脸色,试探地说:

“就像……他对您的爱犬玉珠一样。”

夏薰的手一顿,并没有阻止。

脂归略定了心,继续道:

“玉珠不喜欢大人,大人也不愿意见到它,这些年都将它养在别院里,还让我们不要把它放出来。可话虽如此,大人又让祁回亲自照料它,不允许他假手他人,喂给它的又都是极好的食物。我们下人都说,弗菻犬不过五年寿命,玉珠活了七年多,都是照料得当的缘故。”

她停了停,问:

“您说,大人到底是喜欢玉珠,还是不喜欢呢?”

夏薰不知道。

从前他以为祁宴喜欢他,后来发现他错得很离谱。

现在,他仍然猜不透祁宴的想法。

他放下筷子:

“玉珠的尸体在哪儿?”

脂归答道: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把您的发簪和它一起埋在原处。”

夏薰点点头,拿起药碗,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

祁宴走进来时,辛辣的苦涩味还在他舌尖弥漫。

脂归识趣地退下去。

祁宴提着一壶酒,走到夏薰面前。

他脸色苍白,唇间毫无血色,原本锐利如刀锋的双眼,在今夜也显得黯淡。

厚厚的绷带缠满他的上半身,他的动作不像以往般自如。

他扶着桌子到夏薰面前,将酒壶摆在桌上,伤口的疼痛,让他的行动吃力而滞涩。

夏薰捧着药碗,对他视而不见。

祁宴不看他,也不开口,二人就这样沉默对坐。

天色全然暗下来,月光逐渐倾落,隐约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飒飒声。

祁宴突然抬手,在夏薰脖子上轻轻蹭了一下。

“你的伤……还疼么?”

夏薰脖颈处的伤口缠了好几圈绷带,祁宴的触摸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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