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敲了阎王门(33)

在那个黑暗的时代,王朝腐朽,君王昏庸,百姓无可指望,无所倚靠,唯有将信仰寄托于神明。那时庙里的香火最旺,人人都有家国平安的愿望。

此时就诞生了欧阳枫这么一位大国师。他耗尽毕生修为,以身为祭,结束了经年的战乱,成为天下百姓心中的神明。他身陨时,天上降下一道功德金光,黑白无常去勾他的魂,险些被金光闪瞎眼。

那金光中有浩瀚如海的信仰之力。

那时万人景仰宛如神明降世的国师,与现在做个法都要担心被警察请去喝茶的小道士,可真是截然不同的境遇。

“其实这样也好。”谢必安一哂。

欧阳枫睁大眼睛:“哪里好了?”

谢必安道:“古往今来,但凡百姓集体求神拜佛,大都是正在经历乱世、瘟疫、天灾等祸事,且多半摊上一个无能的朝廷。人力无法阻挡,生活不见光芒,才会将精神寄托于虚无飘渺的鬼神。若是太平盛世,人人吃饱穿暖,无性命之忧,精神物质皆富足,自然可以当无神论者。倘若这天下能一直太平安康下去,我倒宁愿凡人不信我们了。”

欧阳枫肃然起敬。不愧是无常仙,觉悟是真的高。原本身为天生阴阳眼的道士,他对唯物主义嗤之以鼻,但听君一席话,他只想高呼——

共产主义万岁,马克思主义万岁。

第15章 别吵

欧阳枫走南闯北,浪迹天涯,走到哪儿看到哪里出了问题,就顺手解决了。像应小雯这样的怨灵,他大大小小超度了几十个。有些攻击性强、为祸一方的恶鬼,他也收服不少。

此次与黑白无常萍水相逢,纯属偶然。他问:“七爷八爷是来厦门出差?”

欧阳枫干道士这行,对鬼神了解得比普通人要深。他第一次请无常时,以为请到的是真无常,口里尊称着“七爷八爷”,谁知那两无常鬼听到后惶恐不已,连连摆手:“可不敢冒用七爷八爷名讳。”他才知道无常不止两位。

后来每到一个地方,请出来的无常都和之前的模样不同,他也就明白这些都是负责各自辖区的无常鬼。真正的无常仙地位可高着,只有大人物能请动。而能惊动这两位出场的,离开人世势必会引起轰动。

他心知一般鬼魂轮不到无常仙出马,可最近也没听闻厦门有哪位大人物逝世……

谢必安并未多言:“非也。”

“不是来出差,那就是来旅游的?”欧阳枫恍然大悟,“也是,神仙也要休闲娱乐,不能整天都忙着工作。”

“我刚从莆田那儿过来,那里风景不错。”欧阳枫从善如流地给他们推荐起旅游景点,“反正都在闽省,来都来了,七爷八爷玩完厦门后不妨去莆田看看,还能在湄洲岛坐游轮看海。”

任何华夏人都拒绝不了“来都来了”四字真言,华夏神也不能。

范无救转头问谢必安:“小白你想去吗?”

谢必安:“你去我就去。”

范无救:“我们当然一起。”

谢必安矜持道:“那可以。”

范无救对欧阳枫道:“你的提议我们采纳了,谢谢。”

欧阳枫:“……不客气。”

黑白无常不愧是华夏神里锁得最死的一对神祇,货真价实的“死亡也无法把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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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谢必安和范无救并肩躺在床上,谁也没有睡着,聊了一宿的天。

这里就是当年他们的家,故地重游,感慨万千,以至于生前那些本已淡忘的事,都随着思绪翻涌重新清晰起来。

范无救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外面马路旁那一圈栽了松柏,我记得以前那是一片竹林。”

“我也记得。”谢必安说,“你总在那儿练剑,毁了不少竹子。”

范无救笑了:“你爱在那儿弹琴,调子很好听,我现在还能哼一段。”

他说着就哼起来,哼得很流畅,显然对这段旋律烂熟于心。

“是我当年即兴而作的竹林调,我都忘了。”谢必安静静听了会儿,开口道,“一千年了,你还记得。”

范无救说:“你弹的曲,我怎么会忘了,我多在意你啊。”

“其实我也记得你的剑招。可惜我不擅剑,不然能给你舞一段。”谢必安阖眸,“不止那片竹林,我记得当年母亲与邻里大娘们晾衣裳。我们玩捉迷藏,你就躲在湿衣裳后,以为遮住自己的眼便让我看不到,殊不知脚都露在外头,真是掩耳盗铃……”

范无救一怔,思绪已然飘远。

老白连自己的琴曲都忘了,竟还记得他的剑招。

就像那曲调是谢必安即兴,这剑招也是范无救自创。世间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人知道。

可千年过去,就连他们自己都忘了,对方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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