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90)

肖挺上前,将名册递给他手中。

宋卿源一一翻过,其中不乏熟悉的名字,也有尤为刺目的几个……

幼时的叔父是曾真心待过他,也将他举在肩头看过日出日落,也在他登基最艰难的时候站在他伸手。

那时叔父是他最倚重的人。

但人心复杂,更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同叔父之间的关系,一直微妙在变。

原本十年前叔父是要起兵造反的,但十年前梁城水患,在造反和救人之间,叔父选择了救人,许骄的父亲也死在那场水患中,水患来得急,百姓根本来不及彻底,是叔父手下的将士扛着沙袋拿人肉去阻断的洪水。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

更没有一成不变的人。

这次是水患冲垮了防水工事,并非河流改道,十余年持续的梁城水里工事投入了巨大的财力,这其中的亏空都被拿去养了一支精锐的军队。

梁城周遭人人认叔父,官吏也是叔父的人,梁城出事后,有谋士出主意,炸掉工事,引水淹梁城,日后死无对证,叔父同意了;但在炸掉工事的前一刻,还是放弃,让流民逃出,并未水淹梁城,梁城之事一旦败露,瑞王府阖府必死无疑。

是叔父一步步引他到梁城。

从他让沈凌去梁城,他去庆州祈福起,叔父就知晓他去了梁城,在梁城周遭围追堵截。

若他死在梁城,这天下还是叔父的。

方才叔父让肖挺带给他的成王败寇,希自珍重的一番话,又让他陷入了沉默。

人心会变,没有一个人不是复杂的。

宋卿源声音嘶哑,“出去吧,朕知晓了。”

肖挺拱手。

宋卿源交待道,“回京之前,此事不要声张,不要放出风声去。”

肖挺应是。

良久之后,宋卿源伸手轻捏眉心,而后扶额,想起记忆中的叔父,一直温和儒雅,谨慎稳妥,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占到过他身后。

但一转眼,却是将刀子捅进他背后最深的人。

宋卿源只觉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人。

***

与山阁内,许骄挑灯看着卷宗。

昨日有昨日的卷宗,今日有今日的卷宗,朝中的事只会堆积,却不会因为放一日自行就处理完。

许骄但凡有心事的时候,就会不停得干活儿,不知疲倦,因为工作和疲倦都是麻痹的人的方式……

许骄又惯来全神贯注。

全神贯注的时候就什么都不会想。

……

三更天了,内侍官入内,“相爷,不歇着吗?”

许骄一直在看卷宗,内侍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入内伺候茶水,磨墨,只要相爷还在看卷宗,就一直要人在外伺候着。

年关刚过,山中的夜间有些冷,内侍官说话的时候,呵气成雾。

许骄看了看他,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子时了。

许骄歉意,“不了,我还有事,再看会儿,不必在与山阁外候着了,先歇着吧,我自己来。“

内侍官赶紧道,“奴家不是这个意思,还是奴家守着吧。“

“不用了,我稍后就歇下,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人侍奉了。”许骄不想为难旁人,

内侍官只得出去,但不敢走远,还是远远候着,站了许久,见与山阁内还是亮着灯,相爷还在看书,似是准备通宵达旦的模样。

正好子松拎着灯笼前来,“相爷呢?”

内侍官拱手,“相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回与山阁后,就一直坐在案几前看卷宗没有动过,方才才问过,说不困,还要看些时候,都将近坐了一整日了……”

内侍官是担心。

子松点头,“相爷多照看着些,有事让人来唤我。”

内侍官赶紧应声。

子松拎着灯笼从与山阁折返回寝殿处,从方才肖将军离开寝殿后,陛下就没有唤人,或者露面过,也没让人去请相爷。

但子松跟着大监身边很久,在宫中走动久了,也知晓陛下是随时都会问起相爷来的,所以子松抽空来了与山阁一趟看看,若是稍后陛下问起,子松也亲自来看过。

子松下山后不久,麓阳侯来了与山阁。

在外值守的内侍官揉了揉眼睛,以为看错,但确实是麓阳侯……

“相爷,麓阳侯来了。”内侍官入内通传一声。

许骄正看完一侧卷宗,在卷宗上批注,听到内侍官口中的麓阳侯几个字,许骄微微皱了皱眉头。

内侍官拦不住麓阳侯。

麓阳侯入内,“许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骄起身。

山中子夜,风很大,许骄披着貂毛披风同麓阳侯在一处踱步(猎杀动物是犯法的,此处是错误示范)。

“许相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在东宫时就是陛下的伴读洗马,许相的意见,陛下多少是会听的。许相也应当知晓,这些年来,瑞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梁城之事牵连了瑞王府的丑闻,但若陛下执意要拿瑞王开刀,只怕会凉了朝中老臣的心。”

上一篇:姻缘令 下一篇:我与丞相和离了

求之不得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