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149)

在徐墨怀离宫的这段时日里,除了常沛,政事还托付给了其他人,并未彻底松手不管,因此恒王与其他世家妄图造反,他第一时间便能得知,立刻带了人回长安平乱。一群乌合之众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能踏破,人头便被挂在了街口示众。

徐墨怀斜睨了她一眼,问道:“你与皇后有何好叙旧,她找你说什么?”

苏燕在他身边坐下,不耐烦道:“从前不是陛下让我中宫做奴婢,皇后待我好,如今我突然回宫,关切我两句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墨怀冷笑一声,警告道:“你如今真是愈发放肆了,与朕说话也忘了方寸。”

苏燕知道徐墨怀如今不会轻易责罚她,也不屑在他面前奴颜婢膝,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快活不到哪儿去。

徐墨怀说完这话,果真没有再理会她。

没过多久,便有夫子到殿内教苏燕识字。

她本就不认得什么,偏生徐墨怀对她的要求极高,那夫子也没想到苏燕会是大字不识,连官宦家中五六岁的孩童还不如,教苏燕的过程中心中不满,训斥了她两句,她也羞红着脸低头认错。

苏燕知道让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来教她写字,简直是折辱了对方,也不敢有什么不满。但她也是个有脾气要脸面的姑娘家,被人引经据典,言辞刻薄地嫌弃了一番,心里也觉得十分委屈。又不是她非要学,何况她从小到大都没人教,一来便要她学那样难的东西,她又如何能懂得?

等那先生不耐地走了,苏燕才松了一口气。从前在云塘镇听周胥讲课,也从来没觉着读书识字这样辛苦,好似将她丢到牢狱里关了一整日般身心俱疲。

徐墨怀处理完政务,到偏殿去看苏燕,就发现她正坐在书案前神情戚戚地发愣。

“可学到了什么?”

苏燕扭过头幽怨地盯着他,没出息道:“要不算了吧,那先生说我是朽木一块,我听了也觉着他说得对,兴许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子……”

“不过是训斥几句,即便是朕与其他皇子,幼时也是这样过来的,宫中侍奉的奴婢也要学着读书认字,你既已做了朕的人,至少也要上进些。”徐墨怀的话听着像是安慰,语气却冷硬万分,仿佛是嘲弄一般。

苏燕的脸色顿时更差了,这话好似她读书识字,只是为了不给他丢脸一般。

但她气愤了半晌也拿他没法子,独自委屈了一会儿,就被他揽入怀中动手动脚。

——

苏燕回宫以后多在含象殿不外出,倘若外出了,也只会去相隔不远的紫宸殿,徐墨怀即便是让她在书房睡觉,也不肯叫她自己出去找些乐子。

后宫中的妃嫔们从前便对她有所听闻,不曾想她竟好端端地活着回来了,纷纷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徐墨怀中意。正值初春,梅园的花也开得正好,她们便撺掇着要邀苏燕来赏花,届时好好打探她的底线。

苏燕入了后宫,迟早也要与她们相熟,林馥思虑片刻,便让人去唤她。

林馥去请她,苏燕没有不去的道理,与徐墨怀说过一声,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苏燕的侍女除了碧荷,从前的人都换了,苏燕去的时候碧荷一直在提醒她少言,倘若有什么不知道的,便尽管敷衍过去,还与她详说了后宫中的嫔妃们都出自哪个名门。没有一人不是望族,家世辉煌到令她连连咂舌。

等苏燕到了,数十双眼睛齐齐望向她,有好奇有轻蔑,无一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苏燕这个外来者。

“苏美人?”有人笑了一下,语气还算和善。“入宫这么多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苏燕给对方行了礼,而后不久便看到了朝此处走来的林馥。

她与众人寒暄了一番,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徐墨怀。

“听闻苏美人从前是中宫的婢女,你是做什么的?”她们聊着,又将话头引到了苏燕身上。

其中有人的家族与林氏交恶,因此也会时常给林馥找不痛快,苏燕的底细她们一早便清楚了,此刻再问,无非是想羞辱林馥,再顺带嘲讽苏燕一番,借此平衡心中的不快。

苏燕硬着头皮答道:“从前在皇后娘娘宫中做些粗活。”

她说完后,便听到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很轻,却像根针似的扎在她身上。

“那倒真是好福气,洒扫的奴婢,竟得了陛下的宠幸。”

她们有说有笑地议论起来,款款走动时连裙裾飘动的弧度都好看,每个人都仪态万方,显得苏燕更加拘谨,站在其中格格不入。

从前苏燕不是没有被人鄙夷过,只是她不曾与后妃们交际,再多冷言冷语也不会传到耳朵里,加之后来听闻她过得凄惨,众人心中反而对她多了怜悯。可如今她非但好好地活着,还住进了仅次中宫的含象殿,而她们入宫这么多时日,却不曾得到徐墨怀的临幸,使得家中爹娘问起,她们都支吾着不知该如何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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