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126)
虞扶苏道:“不说了。”
他却不依,动了动,“说呀。”
“你……!”
虞扶苏面上又热又恼,帝王却掩唇轻笑起来,笑声难得的愉悦。
“说。”
说便说。
虞扶苏干脆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都倒给他听,只不过话说到几句,变成不连贯的微微颤音时,才知他根本就是存心戏弄。
耳听他极力忍耐的笑音,虞扶苏伸手去掐他腰窝,咬着牙尽力将每一句说得字正腔圆。
兴许帝王终于忍不了她的“聒噪”,兴许因为别的什么,帝王的唇重重堵上,封住她喋喋不休的控诉。
“住嘴吧,扶苏。”
……
不知过了几时,帝王半坐起身子,倚靠在床罩上,将虞扶苏裹在被中拥在身前。
“不要掀被,寒冬腊月,你想着风寒吗?”
“只是太热了,你放开我,让我出去坐片刻。”虞扶苏抬手抹了抹颊边汗珠。
两人额前发丝都已湿透,在一起这许多年,未如今日这样酣畅过,这一刻,她完全包容接纳,依着他,随着他。
帝王身心畅意,语气中蕴着不尽的柔软之意,仿佛这些年那个晴雨不定,乖张怪戾的男子根本不曾存在,只是虞扶苏的臆想。
他又回到了暗牢她救他出来时,那个温柔无限的他。
捞起床上散落的衣物,动作轻柔,一点点拭去她额头颊边的汗渍,只不放她走开。
“今晚又为何这样对朕?”他拭汗的手停在她鬓角,在她身后问。
虞扶苏想了想,道:“虽然这么说可能惹陛下生气,可我还是得说。”
“我对陛下好,也希望陛下对我好一次。”
“哦?怎样才算对你好?”帝王问。
虞扶苏道:“陛下是大越君主,处置殿下,灭玉兰县,都是极正确的。”
“若我是陛下,我也会这么做,只是到那个时候,请陛下也赐我一死,别让我再痛苦下去,就是对我的恩典了。”
“你觉得可能吗?”他拥着她,并无动怒的迹象,反而心平气和的教她道理,“扶苏,看来你始终不明白。”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你入宫那一日起,你就是我越人了,是朕的人。”
“那些卫人的死活,与你何干?你又难过伤心些什么?”
“你一个女子,只管相夫教子就够了,外面的事,你掺和什么?又用你操什么心?”
“你的痛苦,都是你自找的而已。”他手指摩挲她的脸颊,轻声道:“你若懂得朕的话,怎会有那些烦恼呢?”
话刚落音,却被虞扶苏一掌捶在胸口,她气道:“你说的什么歪理?你怎么那么自私?”
“我只求一死也不能吗?我已这般年纪,容颜不再,死了自有更年轻更好的服侍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的怒气却换来他的俯唇相就,手臂一横,被他推倒在褥间,再次卷进他带起的浪潮里。
之后几日,两个人可谓形影未离,白日品茶观景,夜里自有一番数不完的亲密,温存软语几将道尽。
他也渐渐妥协了一些,似想看她更明媚的笑靥,揉着眉做出让步,说玉兰县中,只要肯真心降越的,可以留其一命。
他做出让步,虞扶苏也似认了一般,窝在他怀中点头,对他依从关怀更甚以往。
时间一晃,已到了用丹的吉时,帝王命人将紫金丹取出,和温水服下。
那一日,他仿佛重获新生,格外喜悦,对虞扶苏说了许多话。
他说,等玉兰县这桩麻烦解决后,等太子再大些,这皇位不坐也罢,早些禅位给太子,两人过几日独属于他们的清静悠闲日子。
又说等开了春,想去屏香山莲花庙小住几日,去看看那棵樱花树还在不在,那是他们初相遇的地方,有着属于他们的过往回忆。
“你说,好不好?”他替她拢了拢被,问道。
虞扶苏听着窗外呜呜呼啸的风声,回头看君王,他今日的面色格外好些,在映入帐中的灯火照耀下,色如无瑕美玉。
若不是亲手换了那粒紫金丹,定会以为是紫金丹的功效,让他重回巅峰盛景。
“恐怕今夜又要落雪了。”虞扶苏目光落回远处,幽幽说道:“今年的冬日,也格外漫长。”
“开春不知还要等上几时?”
帝王从身后握上她的手,“怕什么?我们还有许多时日呢。”
“慢慢等着,不急。”
虞扶苏伸手搂上帝王腰身,脸埋在他颈间,低低“嗯”了一声。
帝王拥她躺下,掖紧被角,手指抚过她面靥,道了声,“睡吧”。
这一觉并不安稳,夜半有嚣肆的风狂吼着拍在窗上,虞扶苏手臂猛颤了一下,从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