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番外(228)

作者:离亭晚 阅读记录

牛昭容骂得不错,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可笑的悲剧。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也许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帝王。他用沉默来保护自己,却不知一切都是掩耳盗铃。

他对姬妾们的纵容使得东宫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乱成一团,乌烟瘴气。他对责任的逃避和过于急功近利的改革使近在眼前的皇位的权力离他而去。

他痛恨宠妃欺骗了他,责怪儿子背叛了他,可他所经受的一切苦难与不公,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隔了许久,他抬起血污和泪痕交织得一片狼藉的脸,看向念云,声音有些空洞,“朕这一生谨小慎微,只培养了一个继承人,就是不希望见到他们骨肉相残……”

念云端坐着,仍旧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理一理早已沾满血迹和污秽的衣摆,慢慢地坐好,勉强维持一点身为帝王的尊严与气度。

他的目光自案几上扫过,停在那一张他亲手题了诗,念云作了画,又被牛昭容的血迹所染的画纸上。

看了很久,他深深地叹一口气,从画纸上抬起头来,这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泪。

“念云啊,淳儿没有叫我失望……你能不能……答应我,替我照顾诸位皇子?”

念云从他的眼神里清清楚楚意识到,这是在托孤。

她略一沉吟,“只要他们自己不生二心,我必倾力护住李氏子孙。”

“好,好。”李诵似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沉重地一声叹息,身子往后靠去,“你回去罢,朕一个人静静。”

念云站起身来,微微屈身行了个礼:“如此,太上皇保重,念云告退。”

一路径直走出去,待走到沉香亭的时候,念云微微顿了一顿,命随从过去用龙池的水把手上脸上的血污略微清洗一下,随即便回了大明宫。

一顶肩舆刚进了左银台门不远,还没到蓬莱殿呢,半路上便见一个小宫女拦住了肩舆,道:“皇上在蓬莱殿等娘娘半日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同李淳说,这会儿叫他等着,是有点说不过去。

此时已经不能和从前同日而语,叫广陵郡王等她一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叫皇上在这儿等着她,还等了那么久,且不说耽没耽误他的正事,光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宫女太监眼神儿就够杀了她。

她问道:“陛下可说找我有什么事么?”

小宫女摇摇头:“陛下没说。”

念云有些忐忑,快步走进大殿去,见李淳正在她常坐的罗汉床上靠着,面前的案几上堆着些奏折。她屈身行礼:“陛下!”

李淳抬起头来,眼里仍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柔柔的如一池春水,只笑着道:“你去哪儿了,朕等了你半日,索性把要紧的折子也搬到你这儿来了,边看折子边等你。”

念云咬了一会儿嘴唇,才小声道:“妾方才去了兴庆宫,瞧了太上皇。”

那宁静的一池春水顿时就被乍起的风吹皱,连着眉头也拧了起来。这时他一眼看到一旁正要躲着他的绿萝裙摆上似有血迹,连着念云身上也有血腥之意,眉头便拧得更紧了:“绿萝,那衣裳是怎的?”

念云连忙挡在前头:“方才出了点事,待妾稍后细细同陛下说,陛下且先容妾和这些奴婢去换了衣裳来。”

也不等他答话,便赶紧拉绿萝溜了。

过了片刻把手上脸上都洗干净了,换了熏过香的干净衣裳,才走了出来,把大殿里的宫人都遣散了,讨好地亲自端了茶点进去。

李淳仍旧在看折子。他如今是越发的忙,偏生有些老臣不知趣,明明三句话能交待明白的事,非要旁征博引,洋洋洒洒的写个万言书来。别说看折子,她是眼睛往那折子上瞟一眼,头就要晕了。

见她终于过来了,把那朱砂笔放下,问道:“太上皇可还好?”

念云微微颔首,顿了顿方道:“牛昭容殁了,是太上皇亲手杀了她。”

其实他的探子兴庆宫也不是没有,因此刚一出事,她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大略听到些风声了。

念云又把在兴庆宫发生的事大致同他说了一遍。

李淳面上一哂,道:“便是她罪有应得,朕那情深意重的好父亲回头怕是仍然要后悔自己亲手杀了人。罢了,反正她也同牛家脱离了关系,不必追究了,仍旧按着昭容的品级治丧罢。”

念云应下,“如此,妾回头便去同礼部商议,必定不叫太上皇为难。”

李淳把手中的折子合起来,放到一边,又道:“刑部那边传来消息,那罗令则全招了,道是牛昭容遣人联系他的。今儿早上,杖毙了。”

他语气太平淡,说到“杖毙”也完全没有任何波动。正如她今日遭遇刺杀,七八个宫女并着救驾的老太监,还有牛昭容这么多人死在她面前,她仍旧维持了镇定和冷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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