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番外(39)

作者:离亭晚 阅读记录

郭鏦没有劝慰,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哭了好久,她终于停下来,红妆晕开,花钿凋残,又有一种别致的美。

“木叶……”

她怔怔的看着他。她是念云,父亲叫她念云,母亲叫她念云,所有人都叫她念云。

“三哥哥,你忘了么,木叶已经死了,我是念云……”她声音哽咽难言。

郭鏦心里一痛,看着她,忽然问:“你愿意嫁给广陵郡王吗?”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这话再不必说,在那白皑皑的灵堂里,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郭念云,自然是愿意嫁给李淳的。

她没有回答,郭鏦执拗地又问了一遍:“那你愿意嫁给李谊吗?”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如果没有这个变故,她一定会毫无悬念地嫁给谊的,但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如果还想嫁给谊,就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郭鏦掰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她无法直视他。她的苦难,和家族的苦难拴在一起,她无法选择。她近乎哀求:“三哥哥,你放过我……”

郭鏦没有放开,反而更强势地迫使她看定了他的眼:“我只剩下你一个妹妹了,我不想你受苦,如果你不想嫁,我就带你走,我就不信,我们两个死了,郭家就活不下去,升平府就不复存在!”

公主府的十二娘可以暴病身亡,那么十一娘和三郎一样可以身染沉疴。走,不难,可是又走到哪里去?

她不是韦桃卓,她没有那个勇气去搏,一旦失败了就靠回忆度过漫长的余生。

嫁给李淳,其实也未必好,可是她不爱李淳,或许就不至于太难过。

到了这一步,怎么走都是错。她甚至开始羡慕真正的郭念云,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走得这样了无牵挂。

她的镇定叫郭鏦心惊,他不仅没有放心,反而觉得揪心,揪得难受。

“我相信谊是真心的。我认识他的这些年来,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他说过,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他就打定主意要做我们家的姑爷……”

她眼里一片凄然,眼底的凉意弥漫上来,一直晕染到郭鏦的心里。

“三哥哥,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郭鏦想给她任性一次的机会,她却没有办法任性放纵。从灵堂里沉重的一跪开始,她就已经不是郭木叶,她是郭氏的长女。

郭鏦忽然道:“你小的时候,那位带走你的谢真人说,你往后是大福大贵之命。”

呵,谢自然。今日之事,恐怕有意无意的都是拜她所赐吧?然而,她依然感激韦姑姑,韦姑姑对她的爱和呵护,绝非虚情假意,她所得并不比公主府里的郭念云少。

她苦笑道:“那十几年,没有父亲母亲,可是,那好像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郭鏦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却不知还能劝慰她什么。偏偏他们是兄妹,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轻声道:“我会嫁给李淳的——你放心。”郭鏦明白她说的放心是指什么,她只是在承诺自己不会有过激行为。

“你——要当心自己。”

她拍拍他的手背,轻轻点头。

她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仿佛看到她生命里最繁华的花朵纷纷凋落,空余一地凄凉。

贞元九年的仲夏之月,升平公主府的嫡长女同广陵郡王联姻。

婚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应该是一段足以铭记一生的美好时光。韦桃卓曾经说,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男子骑着白马来,用十六抬的大轿,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

很多年后念云花费大把的时间独自回忆往事的时候,却发现关于她怎样被丫鬟们簇拥着穿衣打扮、由李淳带着一帮年轻后生接回东宫的记忆如此淡薄。

只记得自己头上戴着沉重的华冠,脖子僵硬地被套上层层叠叠的钗钿礼衣。钗钿礼衣的最外面套的是一件青色的广袖深衣,绣着精美的双凤缠枝牡丹,那是姊姊生前为自己绣的嫁衣。

念云清晰地记得那对展翅欲飞的凤凰是多么的精美,那片牡丹是多么的娇媚,那是整个长安城少有的精致绣工。

她不知道姊姊到底编织了多少心思在那件衣裳里,总之,她穿着它的时候,总觉得身上满满地披着姊姊的灵魂。

她自己像一件珍贵的瓷器,毫无生命地被人搀着进进出出,参与一桩一桩郑重其事的仪式。

她有一种感觉,那一天大婚的主角也许根本就是那件衣裳,而不是她,衣裳依附在她身上,她是一个可怜的宿主,是**纵的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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