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62)

“八郎?”赵怀悯不禁愣了一下, 微微眯眼,“他可从没给我写过什么信。”

赵恒在边塞时, 一月一封家信, 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全都是给圣人的, 现下在长安,要说什么,直说便是,哪用得着写信?

他正觉疑惑,拆开一看,先是一惊,随即勃然大怒。

“荒谬!你确定杨松没送错地方?”

直长道:“臣不知, 殿下恕罪。”

崔桐玉见状, 示意直长先下去, 让其他人也跟着退到殿外,这才问:“大郎,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赵怀悯冷哼一声,道:“这信可不是给我的,是给邱思邝的,说得就是昨日你那混账弟弟干的好事,我看,八郎分明就是要给我添堵!”

若不出意外,以邱思邝的为人,但凡在朝会之前收到信,必会在赴会时,当着群臣百官的面,毫不留情地抨击崔贺樟,再将东宫也一并拖下水。

圣人御体欠安,近几年,他作为太子,已渐渐取得大多常规事务的处置权,但仍然要时时受到朝臣们的监督,稍有差错,便会告到圣人那儿去。

他说着,将信丢到崔桐玉的面前。

“都说他无心政务,不贪恋权位,我看,他这次回来,分明不存好意!”

崔桐玉快速扫了几眼,沉吟片刻,却没动怒,只是微微一笑,道:“大郎何故这样说?依我之见,八郎是好意,在给大郎提醒呢。”

“是吗。”赵怀悯冷冷反问一句。

“大郎不妨想想,昨日闹出那样的动静,早晚会传到那些言官的耳中,他们定捅到圣人面前。即便圣人仁慈,大小也要对大郎你做出一番惩戒。可是,八郎现下却先将一会儿邱思邝要说的话告诉了大郎。”

崔桐玉没有将话说完,而是留了些时间,让赵怀悯自己先想一想。

她一向极懂得分寸,嫁给赵怀悯这么多年,两人之间虽没有太多男女之情,却算得上是一对极其稳固的伴侣。

她不似许多追求婚姻完满、感情如蜜的女子,而是将更多的心血,都放在整个东宫的大事上。

她有野心,不但想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将来更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像当年的沈皇后一般,涉猎朝政,掌握大权。

不过,她深知赵怀悯对沈皇后那样强势的女人心怀鄙夷,于是,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态度谦和,以柔克刚,从不令人反感。

太子信任她,即使她成婚多年,膝下除了一女,再无所出。

“你是说,我应该在朝会上,先一步向圣人请罪?”赵怀悯思索片刻,慢慢道。

“是。我想,以邱思邝的性子,若大郎你先一步向圣人认错,诚然他还是会进言,但一定也会赞一番你如此举动,圣人恰好顺水推舟,不追究东宫。”崔桐玉笑着点头,又站起来,跪坐到他的身边,肃然道,“一会儿,我也会再派人回府,将那不出息的混账带来,在东宫好好教训一番。”

“也好。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平日办事也算稳妥,只让他别再给我误事便罢了。”

赵怀悯听了她一番解释,面色已然缓和,也不再有发怒的迹象。

只是,对弟弟赵恒此举的意思,他总还心存疑虑。

即便赵恒真的如太子妃所说,是有意给他这个兄长留下充足的时机,也足以说明,他这个弟弟,恐怕并不如别人以为的那样简单。

……

当日的大朝会上,赵怀悯果然在邱思邝开口前,先一步跪下,为前一日崔贺樟的事,当众向圣人和百官请罪,称太子妃已管教过崔贺樟,自己也已停了他的职,命他闭门三月,不得出门。

邱思邝,乃至百官见状,皆反过来替太子向圣人求情,盼圣人看在太子主动自责的份上,莫要严惩。

圣人素来仁慈,不忍苛责太子,此情此景,乐得顺水推舟,只命罚太子闭门思过三日,便算作罢。

至于崔贺樟,则罚半年俸禄,官降两级。

一件可大可小的丑闻,这样便算揭过了。

月芙在家中,自然不知其中内情。

自从那日的寿宴回来后,她便对父亲和继母敬而远之,除了每日的问候,再不多说一句话。对妹妹月蓉,也比过去冷淡了些,至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真心为妹妹着想。

她已想明白了,各人自有各人的追求和命数,旁人强求不来。妹妹想要的,和她想要的,终究不同。

父亲和继母自知有愧,面对她的冷淡,暂时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只能每日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情绪。

再没人提过崔家的事。

月芙放心不下,时不时让素秋趁着外出采买时,到东西市打听民间流传的消息。

民间自然不会说到朝中如何,只说崔大郎已被太子和太子妃罚过,要闭门三月,长安城里漂亮的小娘子们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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