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之再嫁权臣(43)

作者:月亮文 阅读记录

今日一切顺遂,陆郡守心中难得一扫愁闷,但方才阿梨从长练上坠下时,这李司户行止就极为不妥。那时尚且可以归因于他看重人命,一时情急,举止出格也并不妄诞。

但眼下却分明是寻衅。

“李司户醉了!”伺候在侧的仆从吓得脸都白了,抬眼看见陆郡守阴测测的脸色,战战兢兢伸手去扶李司户,却被他跌跌撞撞推开。

陆甫捏了捏眉心,捺着性子同赵国公赔罪:“下官御下不严,在李大人面前失仪……”

赵国公斜倚在椅背上,眯觑着眼睛,眈眈盯着底下李司户良久,神色莫测。

陆芙蕖见他似乎生气了,斜睨那轻薄又张狂的五品司户一眼,凑近他耳边,音色温和,言辞诛心:

“小女听闻,以大将军的权力,若遇地方官员忤逆狂悖,四品以下皆可直接判处斩立决,并不需向圣上先行秉明。临州府这小庙哪供得起他这样张狂无礼的小人,还请您即刻处置了这李司户,免得传到旁人耳里,倒说我父亲治理无方,纵容下属冲撞您。”

陆甫闻言吓了一跳,忙斥责陆芙蕖道:“蕖儿莫要妄言!”

下首俞別驾却冷嗤一声:“下官以为陆小姐所言极是。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当着赵国公便摔杯砸盏,岂知他不是因被流放至僻远之地,对朝廷心怀不满……”

这罪名可大可小,若赵国公当真要借此发作,判李司户一个斩立决,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呢?更何况,他权力那么大,要杀一个悖逆的小官,易如反掌。

阿梨的笛子早吹不下去,脚步虚浮地从那花船中迈下,跪在阶前,俯首以额触地,为李贽求情道:“李司户是体恤民生的好官,今日他喝多了酒,所以才在诸位大人面前失仪,求赵国公网开一面,饶了他这一回。”

陆甫望着阶下阿梨,浓眉紧皱成一团。

陆芙蕖黛眉一挑,只冷笑了一声,抿着唇没有开口。韦梨是何等微贱的人,自身尚且是泥菩萨一般的漂萍之身,竟敢替旁人求情。真正蠢而不自知。

若她知晓这赵国公心气高,气量偏狭,生就一张毒舌,面刺群臣尚且不留一丝情面,得罪了他绝没有好果子吃,还敢不敢……

李贽今夜自从见阿梨从那长练上摔下而郁结于心的怒气终于随着那人在阶前的盈盈一跪而消散。

他推开挟着自己的两名将士,大步走到阿梨身边,轻轻踹了踹她匍匐尘埃中的小腿:“你起来,我何用得着你替我求情。等招远侯哪日倒了霉,你再去跪他不迟。”

廊檐下,陆芙蕖面色微微一变,小心翼翼觑了陆甫一眼,正见陆甫寒浸浸的眼刀飞来。

招远侯是宗室的皇亲,独子是名满长安的孽障,在京中向来跋扈,想不到被打发到临州仍是这副做派。她自是听闻过这号人,却不知道此人就是这李司户。

她不知轻重,竟在赵国公踏足临州府的第一天就建言他斩了招远侯的独子……

不知道,会不会令赵国公以为她居心叵测…毕竟,她爹陆甫与赵国公李贽实则有些旧怨。

如今陆家屈居人下,想要重修旧好。这个关头若令赵国公生出些误会,那所有的努力岂不付诸东流?

只是赵国公似乎并未计较她的冒进,只波澜不惊地嗤笑一声:“那就是招远侯的儿子吗?难怪。”

陆甫点了点头,心中微有些诧异。他当年离开长安时,李贽年纪尚小,虽早已出仕,却是稚子心性,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犹记得李贽七岁时,以神童被玄宗亲封为太子正字,做詹事府图籍校正勘误之事。一日帝王见这小人儿,开起他的玩笑:“正字,今天校正了几个字?”

哪想这家伙语出惊人:“天下字皆正。”

惹得帝王哈哈大笑。旋即却又话锋一转,“惟有朋字未正。”①

当时正逢朝中朋党之争激烈,上下乌烟瘴气,无人敢谏言。此一语直刺帝心,而李贽也从此告别了吉祥物的身份,成为真正简在帝心的人。

岁月催人老,谁能想到那年天资卓绝的赵国公而今被区区一介五品小官吏当众“折辱”,竟碍着招远侯的身份,可以做出这份丝毫不介怀的模样呢?

望着赵国公眼底一丝难抑的阴霾,陆甫心中冷笑。

陆甫未开口,阿梨并不敢起身。李贽蹙着一双眉,竟当着旁人的面,俯身将女子打横抱入怀中,扬长而去。因为惊惧和惶恐,阿梨攥紧他胸前的衣襟,一颗心砰砰直跳。他不怕被赵国公砍了头吗?

她从他怀中挣着探出头,回首望了一眼廊檐下的赵国公。那人的眉眼被灯火投下的暗影遮掩,看得并不分明。可一张嘴角峻刻地拉了下来,显然忍着怒意,并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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