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珠+番外(18)

作者:绮楼 阅读记录

这样庄重正式的场合,侍奉时容不得一丝差错,还好她提前把紧张泄露在了外头。恭敬把果盘放在皇后的席位上,小宫娥松了口气退出殿,再去侍奉下一盏宫馔。

宫馔已经上到第五盏,安隅端坐在锦垫上,尝一口肚胘脍,再尝一口鸳鸯炸肚,都是内脏肴馔,对于她来说,除了厚重尝不出别的味道,。

殿中《春莺啭》正在上演,伶人们头戴芙蓉簪花展臂而舞,长袖连绵,如雪萦风,又似惊飞鸿鸟。

曾几何时,安隅也如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一样为伶人们含蓄妩媚的舞容折服,深深沉醉于他们的舞姿。熟悉这首龟玆乐后,便也记得了几句歌词。

伶人们载歌载舞,再次将它们重述:

“……

娉婷月下步,

罗袖舞风轻。

最爱花前态,

君王任多情。

……”

她垂眼,等下一盏宫馔。第六盏上齐了,好像没有胃口,再懒得提筷。

一只银勺递近她唇边,盛着满满螃蟹酿枨。她微愕,沿着勺柄看过去,皇帝笑意盎然,“蟹膏都在最上面,第一勺最多,朕的让给你吃。”

在众目睽睽下?她慌乱向下首瞥一眼,他笑:“他们热闹他们的,没功夫搭理我们。”

是,大秦宴会倡导沉湎于喧哗声色,以彰显阶层同席自由。天颜不容人轻易瞻仰,此时多数人也无心瞻仰。

引诱一般都是陷阱。

不饿,只因盛情难却。安隅探脸,含下他投喂的满口清甜,勺子里的内容过满,蟹黄橙黄从她唇角遗漏、下坠,落在她半边胸脯上。

不多,但很显眼。一人酥/胸起伏不定,一人直视幸灾乐祸。

盛妆下,一抹浓红斜傍脸,更趁得她颊丰颐满,两点面靥惶惶不安,眉间金钿摇摇欲坠。

他很喜欢看她受惊,尤其是骄傲也救不了她的时候。

皇帝目光转折,隐没在衮冕旒珠后,要把狼藉留给她自己处理。安隅走投无路,惊慌中拉紧他的衣袖,把他袖口的纹绣揉碎攥住。

她向他求助。

他回眼,似而非笑,声线融入宫乐,“求朕。”

安隅咬唇,咬出疼痛,羞愤藏于血晕妆红,“求陛下。”

“不对,”他纠正,蓄意牵引,势必达到目的。“再来。”

“怀业,”她眼睛憋的通红,盛妆难遮,“求你。”

永裕帝顶天立地,承载宸宇。只因区区四字伪装出的用意,从而骨软筋酥,天地沦陷。他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庸俗,瞬间变信徒,把她口中每一个字眼奉为金圭玉臬。

斜靠过来做屏风遮挡她的失态,光明正大俯视茫茫雪原,五盏肴馔消弭于无形,腹中空空如也六年,要饿疯。

爱而不得,五脏六腑都痛得穿孔。饿意是否能缓解痛感?

她用手绢清理脖颈以下部位,他专心致志看着,呼吸拂过,雪地有梅花零星开放,渲染一片红,用眼眸装裱,框住。

“不喜欢烧春酒的话,直接告诉朕,”他道,“往后有什么话自己说,不要用别人的嘴。”

她的不堪告一段落,收起手绢又趾高气扬,“不是我不喜欢,是因为陛下,不能再喜欢罢了。”

“安安,你什么时候迁就过朕?”皇帝正回身,一手撑在苏州贡的白角簟上,一手搭在膝头慵懒斜坐,鼻息伴着轻叹,“只有在国事上。”

“我是皇后,”她似在承诺,“会尽到应尽的本分。”

这一承诺太过廉价,一文不值。不过已是久违的心平气和,酒可以贪杯。情,贪心也无法贪多。

安隅怔眼视着琉璃盏中的荧光粼屑,舞乐坠落其中,声化成影,纷乱缭绕。

世上永不缺寂寞闲散的看客,看他们以为值得一观的事。皇帝的旒珠痴情,与皇后的金簪纠缠,席间嫔妃们个个傻眼。

君王多情,也专情。陈安隅究竟哪里值得?

二十盏膳食全部上齐,冗长的《九部乐》也接近尾声,长乐宫里里外外更是人语哜嘈,笙歌鼎沸。

酎浓来塌前请安见礼,安隅这才留意到她今天的穿着打扮。跟母后一样,小公主点了面靥,额头装饰最高规格的花钿,绯红帛衫缠裹墨绿襦裙,扑进皇帝怀里,把父皇面前的垂珠扰乱,一身玄色染花。

“父皇,上元节儿臣想出宫瞧灯笼,您能答应我么?”酎浓拉着皇帝广袖摇啊摇,不委屈小嘴也要撅起来。

皇帝对掌上明珠极尽呵护,没有不答应的话,酎浓继续提要求:“儿臣要花鸟司的人随扈?”

“浓浓告诉父皇,为什么是花鸟司?”

“因为……因为他们的衣裳好看。”

……

安隅借故登东,离开了当前觥筹交错,热闹空前的局面,她很想融入,却无法忍受如芒在背的感觉,直到跨出殿门,才敢用力呼吸,把夜色呼进心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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