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珠+番外(19)

作者:绮楼 阅读记录

长乐宫临假山溪水而建,一道长廊沿着地势蜿蜒曲折,走远一些,靠着栏杆垂颈,能看到安眠的锦鲤,晚风拂过水面,鱼尾跟着轻轻晃动。

水面生成倒影,安隅身处镜花水月,眼中打捞起的一切,亦真亦假,难辨虚实。

被烟敛唤醒后抬头,目及之处是她的过往。他回来了,眉间有霁风朗月栖息,一如年少焕然时。

池鱼惊醒,镜面破裂。安隅脑仁如同腐朽的器皿,锈红铜绿滋生,丧失所有心智。

他望她眼中潮意翻涌,强忍心中酸楚,耐心等,等潮起潮又落。终于走近她,躬身见礼:“臣见过皇后娘娘,山南道秦彻给娘娘请安。”

他们都是礼节训诫出的拥趸,最懂丘壑泾渭。

看他头戴席帷,一身行装,安隅捡起冠冕头衔,起身免他的礼,“晋王请起,要离开长安了么?这才刚过除夕。”

午夜迷离,梦中已与她历尽千山万水。自我和解要忘记,临时还是会反悔。徒劳挣扎一场,天地见之听之,只余讥讽笑叹。

他说是,“山南道遇到紧急公务,需要尽快赶回。”走之前还是想要见她一面,不然怎么甘心。

“跟剑南道相关,是么?”

后宫不可干政,她仍不失敏锐。

“是。”他不隐瞒。

“好,”她站在皇后的立场祝愿:“一路平安。”

分道扬镳的两人,早已无法并肩走回重合的路,时至今时,更不要回头,各自延续各自的命途就好。

沉默抵达尽头,她抬起翘头履要走。“安安……”他有所预判,开口截留,“……他待你好么?”

她若不快乐,他也难心安。

锦鲤逃窜的无影无踪,寒鸦也噤声。绛绡笼罩下的她,肌骨被风刃千刀万剐,冷和痛,分辨不出哪一种知觉更强烈。

“嗯。”

长眉微扬,笑靥如花,她放肆地开心,坚定确认。

她要比他狠心,他沉迷夜色迟迟无法脱身,她远离,走的头也不回,“殿下,”她用回以前的称谓告别往事,“祝你前程锦绣,今生无忧。”

锦鲤讨回了安静,无忧无虑游荡回来,记忆片刻就丢失,撇净世间纷纷扰扰游走于世间,这样最安逸。

安隅能听到自己胸膛里剧烈的喘息,起初是快走,然后迈步开始跑,回忆与梦境构筑的大厦楼阁轰然倒塌,跑不及的话,会被淹没,无休无止失陷其中。

奋力迈进,摔倒后再扶着廊柱站起来,直到膝盖肿痛,精疲力竭。烟敛双手发颤,上前扶稳她,安隅鬓角贴着冰凉的朱漆,阖眼摇头,“别哭,我都没有。”

烟敛吞下眼泪,重重点头,她挣开眼,笑一声,问:“我今晚漂亮么?”

帮她整理好鬓角,斜簪扶正。烟敛含泪而笑:“漂亮,娘娘艳压所有人。”

返回长乐宫,嫔妃们嬉嬉闹闹,非要拉她一起到偏殿里玩筹著,筹著是一种酒令器具,长形条牌上面刻着有关饮酒的铭句,装在筒器内,行令时抽取一枚,读筹著上的字句,然后决定如何饮酒。

安隅推拒不过,只得依从她们。众人围坐在一起,嫔妃们敬她地位尊崇,请她先投著,她轻轻晃动竹筒,直到跳出一枚筹著。

上面写着“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自饮七分。”

嫔妃们看了都起哄,“自罚七分!自罚七分!娘娘快喝!”

安隅笑道:“我们既是玩酒令,就要请酒纠,现在没有酒纠,我就算不喝,你们也奈何我不得。”

酒纠是饮席上专设的监酒之职,掌管酒令筹具,维持巡酒次序,纠正酒场违纪行为,眼下这场酒,尚未设酒纠,安隅不承认自己的筹著,确实谁也没有办法追究。

嫔妃们齐齐嗔怨,指责她耍赖。安隅一张嘴驳不过一群人,笑眼看向对面的梁诗与,“梁侍栉有孕,不便喝酒,我们就请她来做酒纠吧。”

“这个主意合理!”她的提议得到嫔妃们的一致认同,梁诗与已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孕态明显,双手拢在怀前笑道:“那臣妾规定,还从皇后娘娘开始。”

千载难逢“报复”的机会,嫔妃们怎肯轻易放过皇后,兴高采烈地叫好,今日非要让她常到苦头不可。安隅被逼无奈,只得再投一筹,结果还是那枚“自饮七分”的筹著。

瞬间引来嫔妃们哄堂大笑,“娘娘这次抵赖不得!”

不知谁大胆喊了一句:“娘娘喝醉了,今晚圣上就有肉吃了!”

席间顿时鸦默雀静,谁的嘴该死,公然叫嚣帝后燕寝不睦,这要问起罪来,按个污言秽语的名头,往后再别谈立足于后宫了。而皇后笑蔼蔼,似乎根本未介意她们盛意变得冷却,催促道:“不都想看我喝酒么?半天了,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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