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珠+番外(9)

作者:绮楼 阅读记录

她宁愿不做皇后,然而他,她的家族,逼着她握紧皇后的权杖,履行她该尽的责任。

梁诗与几日前遭遇皇帝呵斥,直接从宜政殿被赶出来的事情安隅有所耳闻,她不用刻意知晓,后宫嫔妃们口舌的攻势使她无可招架,芝麻大点的小事也要在各个角落里播种渗透。

她们津津乐道,梁侍栉这回受了辱要失宠了。幸灾乐祸没几天,又平地起惊雷,龙珠傍身,眼见又要复宠。

宠辱在朝夕,谁算的准?

她们凝神静听这场对话,听见皇后说:“难为你战战兢兢,圣上政务繁忙,你要多体谅,我尽快把这件喜事告知圣上,圣上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你养好身子,恩赏就在近日了。”

皇后入宫前久居渤海湾,眼里望见过天高海阔,心胸也如海般宽广了。她愿意充当喉舌,促成帝妃之间旧情重燃,让她们听了个自讨没趣。

梁侍栉千恩万谢,嫔妃们百无聊赖,殿内渐渐空掉。安隅让公主的扈司太监把趴在她膝头睡着的酎浓带离,然后宣见宫闱局。该局掌记皇帝宫闱起居等事,宫闱局令丞李越前来承乾殿接受问话。

李越是位年轻貌美的女官,内宫官服的做工精细,纹绣华美,她两臂携着花萼瑞草细密的针脚俯身,举手投足间韵味翩翩,把彤史恭敬奉上。

皇后接过后,倚在粉地金银绘八角矮几边翻看,塌上美人绾着同心髻,露出秋月般饱满的轮廓,眉间的花钿也皎洁,襦裙长帛下露出翘头莲花履,一对精巧小舟般模样。

可以想象得到皇后低垂眉眼,莲步款款的风情,一定能在皇帝心间走出百般涟漪。可惜皇后不爱皇帝,她这一直白的剖析并不是无根无据。

帝王幔帐上镶缀璎珞铃铛,宸居之事专用。皇后侍寝时,她守在麟德殿外张着耳朵卖力听,从未听到它们响起过,皇帝执着凝视皇后的眼神隐藏不住,那便只有一种可能,皇后不愿接受宸恩福泽。

失去皇后陪伴,皇帝可以在后宫其他殿所找到慰藉,在李越看来,皇帝不委屈,皇后更值得同情。

皇后翻看彤史的神态慵倦,并不认真。李越甚至觉得她只是钟情一个表面过程,流于形式,敷衍了事。“我看过了,”她很快就合上彤史,对她说:“启祥宫的梁侍栉有喜了,我瞧日子都对得上,令丞再看一看,确认无误后通传义安宫、宜政殿,告知太皇太后和圣上吧。”

懒懒的嗓音,不着情绪。李越暗暗叹一口不知因何而叹的气,领命告退。

大秦皇帝上朝遵循每日常规的常参御前会议,还有每月一日和十五日的朔望参朝,大明宫的延英殿是固定朝会场所。

今日的朔望参朝结束后,皇帝叫散群臣,留下中书门下省平章政事杨濂还有中书舍人郑崟议事。

历朝历代都需要一个大睨高谈的天子,永裕帝完全契合圭表,垂白珠衮冕下是一张威严的面孔,眉眼间依稀可见为名利角逐厮杀的旧影。

“最近两年剑南道的盐井产量不高,”他在御案后开口道:“按照定规,每岁剑南东道和剑南西道需要各向国库上缴五十万石盐贡,去年两道一共上贡八十万石,今年共计七十万石都不到,东西两道监院的税盐使述职时都说剑南道今秋雨水多,井水被雨水稀释后盐分降低,煮卤成盐代价太大,一些盐井只能作废,所以产量上不去。按理说,剑南道一共六百多口盐井,即便停用一些也不该是这般少的产量,剑南节度使上奏的内容不够详实,敷衍搪塞。这让朕不得不怀疑剑南道的盐业衰退存在内情,所以请两位爱卿出谋划策。”

龙骧虎视的年轻帝王,皱一皱眉,目光淡扫,便足以使人警惕,严阵以待。

宰相杨濂忙开口道:“先帝在位时剑南道的盐贡每岁最高可达一百五十万石,陛下念及剑南道地势险峻,开采艰难,税赋缩减三成,已是体恤。目前看来,剑南道盐业确实存有疑点,臣以为,陛下可以钦点一至两位“榷盐使”前往剑南道调查明情。”

“如果真的存在积弊勾当,”皇帝沉吟道:“派遣榷盐使不免有些兴师动众,存在打草惊蛇的可能。”

杨濂又道:“陛下如这般考虑,不妨换个明目,可以考虑派遣“覆囚使”。”

剑南道密布高山深涧、千沟万壑,盐井浚深,取水煮盐役作艰苦,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便选取刑徒充当劳役。

自古就有这样的传闻,地方出现大旱,农耕不作的现象是因为当地州县狱政不治所致,所以朝廷需要派遣使臣前往巡行“覆囚”。所谓的覆囚,也就是宽待囚犯,以求天下太平,农耕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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