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美人记事(45)

作者:蔷薇糕 阅读记录

“咳,霍姑娘啊,”还是那个瘦高个子的中年人:“你节哀……”

说完又朝后面人吼:“愣着做什么呢?把那边门板卸一块下来,先把人放上去……都有点眼力见儿,难不成叫个小姑娘自己忙活?”

满月仍旧没反应过来:“节什么哀?您帮帮忙,先将我爹抬去屋里吧,现在日头也下去了,我爹他刚落了水,冷风一吹可了不得……”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了那边的霍老爹。

那具身体湿淋淋地躺在门板上,看起来比平常更瘦小一圈,脚上鞋子少了一只,露出来的脚趾头青白不似人色,连头脸也全被不知谁的衣服盖住,无声无息,静得可怕。

她迟缓地扭头,去看那瘦高个子:“我爹他,怎么了?”

那人却什么都没说,只重重叹了口气,看她的眼神里充满怜悯。

初七不知何时跑了出来,看到这场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没哭几声,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人群再次纷乱起来。

满月却瞬间醒了神,扑过去抱住了妹妹。

霍初七有胎里带来的心疾,一向受不得刺激,满月在随身荷包里掏了掏,拿出一枚常备的丸药,掰开嘴塞在她舌下,又将她抱在怀里揉捏着手脚,好一会儿,初七才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睛,一见她的脸,又抽噎着哭了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喊爹。

满月强忍悲痛,摸了摸妹妹濡湿的额发:“别哭啦,你再出点什么事,可叫我怎么活?”

初七呜咽着,死死抱着她不放。

围观人群见了这场景,自然又一阵唏嘘,那瘦高个子站出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霍大姑娘还是节哀,先好好准备后事吧。”

霍满月抹了一把眼泪:“这位大叔,我想知道,我爹究竟是怎么没的。”

瘦高个子正待说话,抬头见一人正走来,忙伸手一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帮着把人抬了回来,你问他吧,是他将你爹从河里捞起来的。”

满月一看,原来竟是陈伯。

陈伯下水捞了人,饶是体力再好,毕竟也是上了年纪,因此先回隔壁换了一身干衣裳才过来,见刚失了父亲的两名小姑娘一脸凄惶望着他,不由得站定了,重重叹一口气。

“今日也是碰巧,我原本在码头上扛包,听到他们喊有人在水里,正好又离得不远,没想太多便跳下去将人捞起来,谁知竟是你爹,只是已经晚了……”

满月噙着泪跪下去,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陈伯的大恩,我霍家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昌陵河码头那边水深又急,若没有陈伯,霍老爹恐怕只能落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局。

陈伯忙将她扶起来:“这话怎么说的,都是邻居,什么恩情不恩情,再说我到底也没将人救回来,心里也惭愧得很……”

人已经没了,要紧的是先料理后事,因着霍老爹生前将家里的银钱搜刮一空,满月只能又问陈伯借了些钱,先将帮忙的人打发了,又托了陈伯照料家里,自己出门买寿材寿衣香烛纸钱,又去城外一个破落道观里请了道士回来做法事。

换寿衣的时候见霍老爹微睁着眼,除了面色青白之外,还是像从前坐在廊下打瞌睡的样子,满月怔怔地看了半晌,总觉得一碰他,爹便会惊醒过来,追着她大骂一通。

陈伯下水捞人耗费了太多体力,见她虽然悲伤,做事却仍旧井井有条,也放下心回去歇息,没多久几个老道也过来,布置好灵堂,香烛纸钱点上,便开始敲鼓撞罄,高声颂唱起来。

满月领着初七换了孝服,跪在烟雾缭绕的灵堂前,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爹是真的没了。

桐县这边做白事,一向有停灵七天的风俗,只是现今天热了人放不久,买不起冰的穷人家只停三天的也有,头一天照例是要守整晚,到了深夜,几个老道也昏昏欲睡起来,初七小声喊饿,满月才突然想起来,事情来得太急,她们连晚饭还没来得及用。

起身去厨下,下了几碗手擀面招呼几个道士吃了,又看着妹妹吃完面喝了药,见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白天又犯过病,便带她去睡下,自己才端起碗来。

刚吃了一口,眼泪就下来了,她连忙擦掉,只是喉头堵得慌,面也再吃不下去。

第二日便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吊唁,大多是附近的街坊,满月和初七跪在灵堂前,有人来便跟着还礼,没多久,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霍大姑娘,节哀顺变啊……”

满月猛地抬起头来。

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微胖男子,正捻了三根香准备拜下去,满月却突然站起来,狠狠将他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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