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也没说话，等着他自己打破沉默。

傅湘衡终于垂下手，面色被热毛巾嘘得通红。他弯弯嘴角说：“一切都谈好了。只待我写封信遣人送到北境就好。”

“太好了！”夏翊心中都是族人通商之事，并没有察觉到傅湘衡面上细微的苦涩。

“翊儿……”傅湘衡轻轻唤她。

“嗯？”夏翊还在盘算应该置办哪些药品军用给阿甲带走。听到傅湘衡叫才抬头。

傅湘衡拉着她的手，把人搂进怀里问：“若是以后我告老还乡，你想和我去江南，还是塞外？”

“我……”夏翊自然知道心里的本意，可是她不敢说。

“想回草原是不是？那我就陪你回去。”傅湘衡搂着她。夏翊的额头上能感觉到他唇间的热气。

夏翊抬起头，对上他通红的眼。那眸子里似有一面燃到只剩灰烬的战旗。

“塞外战事延绵，没有安生日子。况且你的身子最怕那苦寒之地。”夏翊躲闪着那目光说。

傅湘衡亲吻她的额头，他的唇有些干涩。微微刺痛了夏翊额上的皮肤。

“阿依夏，你若是不回草原，岂不是像雁儿孤行，就不是真正的阿依夏了。”

“可是将军不留在大齐效力，不是也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吗？”

傅湘衡苦笑摇头说：“时过境迁，很多事总会变的。我可以为了阿依夏迈过心中的沟壑。”

“将军，是真的吗？”夏翊心中澎湃。她多少次日思夜想回到草原去，可是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她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是真的。咱们迟早会一起回去。”

两日后的清晨，暑气正重。夏翊早早起来往母亲的院子里去。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两个老太太的笑声。

转过门来，只见两只小羊羔正头顶着头对峙。不知是谁把小绵羊洗的雪白，老远看去像是两团毛球。

奶孩子们在奶妈怀里此刻正攥着小拳头龇牙咧嘴，像是给羊羔加油。

夏翊很怀疑这两个白团子很快就会说话了，而且说出来的第一个字不一定是“爸妈”，而是“羊”。

余太君见了夏翊，忙着招呼问：“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衡儿好些吗？”

夏翊勉强笑笑，又摇摇头。

“哎，这大热天的犯喘，得多难受！”老太太满面心焦的说。

傅湘衡病了几天，傅老太太也是着急。她指指院墙外面问：“大夫开的药怎么不管用？以前不是喝鹿血管用吗？能不能去宫里问问？”

夏翊轻声叹气说：“将军面皮薄，哪次也没有自己去要的，都是等着万岁差人送来。要不我回头想法子去问问。”

“快些去吧。这才几天，衡儿瘦得眼睛都凹下去了。孩子们一切都好，你不要在这耽搁了。”傅老太太说着就挥手要赶人。

夏翊想起昨夜那人又咳又喘。咳出来的东西口口带着血丝，也是心中沉沉的。她逗弄了几下孩子们，在每个人的小脸上亲了亲，才回身又回院子。

还没进院。却见那人穿了官服径直往外走。傅湘衡步履匆匆，几乎要和她撞个满怀。

“将军，去哪里？”夏翊扶住那人，只见他才走了几步，额头就渗出汗来。离近了听，胸口里还是窘迫的喘。

“宫里……召见……”傅湘衡按着胸口站住。这天气太热了，他穿着厚厚的官服，喘不过气来。

夏翊满眼担心，抬手摸他的额头。虽然烧得不高，可是这低烧最是磨人。

“怎么这会儿叫人，不是还没下早朝？”

“说是南境匪患的事。”傅湘衡强撑着。

当他听到自己被宣进宫时，还是有些安慰的。几天以前皇上让他全身而退，如今又让他上朝，说明他傅湘衡并不是全无用处。

夏翊望着单薄无比的眼前人，巴不得陪他同去。她只恨自己是女人，不能为他分担朝堂之事。

此刻她也无法强留那人，只得叮嘱：“坐轿子去吧……实在撑不住就告诉陛下，早些回来。”

傅湘衡拍拍她的肩头要走。又被夏翊叫住。

“衡哥哥，能不能和宫里的太监说说鹿血的事？”

傅湘衡想了想，点了下头朝外面走去。

傅湘衡到了宫门口，随着太监往大殿走。宫里为了彰显威仪，一棵树都没有。傅湘衡走在炙热的汉白玉甬道上，眼看着汗流成河。

那太监也听到他的喘息声，抬眼关切的看了看他问：“国公爷可是喘症犯了？”

傅湘衡想起鹿血的事，也没强撑，叹口气点点头。

“那我回头往宫后头带句话，让他们从圈里弄点鹿血酒来。”

傅湘衡松口气点头：“公公费心啦。”

到了大殿，远远看见里面还没有散朝。太监伸手把傅湘衡往偏殿的方向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