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才意识到傅湘衡站不住。赶忙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在桌子上。

这皇宫里文武百官不能骑马，傅湘衡刚迎着夜风从宫门口赶来，此刻脏腑搅作一团。他也顾不得皇帝在身边了，半边身子伏在案几上，低头忍痛。

皇帝见他指尖微抖，急急喝令身边的太监：“快去给将军拿个暖炉来。”

小太监慌不迭的跑走了。

皇帝支走身边人，低头问傅湘衡：“从郁，可是那晚的饭菜有问题？”

傅湘衡抬头，咬着失色的嘴唇点点头说：“是……酒……”

“老国舅？好大胆子！他们在酒里下了毒？”

“那倒没有。臣那日喝了酒就觉出不妥，偷偷留了杯底。后来找了贴身大夫看了，酒里只是有极为寒凉霸道的药材，折腾几天罢了。”

“难道他们就是为了给你个下马威？”皇帝不得其解。他知道太后一支狠毒，可是也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让傅湘衡难堪。

小太监此时捧着暖炉回来，双手递给傅湘衡。傅湘衡看着那鎏金团龙暖炉，半晌不敢接。

“先用一下有何妨？”皇帝自顾自的抢过小炉子来，塞给那人。

傅湘衡也实在是受不住，只得拿了炉子塞进怀里，伏在案桌上缓了半晌，才长出一口气。

傅湘衡脸色稍缓，给皇帝使了个眼色，皇帝会意，挥手让太监退下。

“陛下想想，昨夜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到了？”傅湘衡缓缓开口。

皇帝凝神细思，瞳孔猛的一缩。

“是官银？”

“正是！”傅湘衡微微直起腰说：“他们想着拖住我，抢了那票官银。”

要说这宣德皇帝当得窝囊，体现在各个方面。他登基时就是个傀儡，背后的势力是一张大网，说不清是具体哪个人。他要人没人，要权没权，连官银也难以动用。

眼下好不容易有一批官银从南方五省调上来，外戚竟然又要打主意。明着要不成，就暗地里抢。

皇帝怒不可遏，想想就揪心。

“那后来如何？为何没听人报上来险情？”

傅湘衡拿起面前的茶碗，小口润了润嗓子说：“无妨。臣从夜宴出来，就带人直奔漕运码头。好在去的及时，那些人刚动手。臣带的兵马足，一举拿下。眼下官银好端端的在库里。贼人也押在大牢里了。”

“好险……”皇帝跌坐在圈椅里，暗暗后怕。若是这批银子丢了，开春赈灾、招兵都是亏空。

看了看对面一脸煞白的傅湘衡，皇帝心里好一番不忍。

“从郁，要不你在榻上躺一躺？实在难受得紧，今晚就别回去了？朕给你暗暗找个太医瞧瞧。你若不是昨晚暗夜奔袭去了码头，也不至于病成这样。”

傅湘衡没敢告诉皇帝，昨晚五更天他还飞檐走壁帮着小寡妇搬煤来着。

他看看那明黄的卧榻，连番摇头说：“臣……还想多活两年。还是睡自己的床踏实。”

他勉强直起腰说：“这药是有些霸道，不过发散两天就好了。陛下若是没有要紧事，臣就先行退下了。”

皇帝这才想起，他今夜让傅湘衡赶来，原本真是有一桩要紧事。

“差点忘了正事。从郁，赫人那边的探子进京了。朕……需要见他们一面。”

傅湘衡本欲起身，又跌坐回去。这确实是一桩大事。

这赫人有两派势力，一派如今当权，在北境与大齐对峙。另一派是旧势力，是原先头领的残部，人数不多却跃跃欲试想要东山再起。

大齐一直暗暗与这一派联系，想要联手推翻当今头领，一统北境。

傅湘衡在心里盘算，觉得皇帝亲自见那探子风险太大。他攥紧汝窑茶杯抬头问：“要不……臣去见一面？”

皇帝摇头：“这一次来的是原来头领的宗亲，藏得很深。他传过来消息，除非朕亲自出面，否则不会露出半点消息。”

傅湘衡问：“那……去瑞风楼？”

声色场所，比较稳妥。

皇帝看着窗根摇头叹道：“这几日太后看得紧，瑞风楼是去不得了。”

傅湘衡眉间促起，细细思量。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后天是鸿安府小公爷的马会。陛下应该可以去吧？”

皇帝眼睛一亮：“那倒可以。鸿安府是先皇的嫡系，不会引起怀疑。”

“那就好。”傅湘衡心中已经有了勾画：“小公爷央求我给他找几匹好马。正好可以让那赫人扮成马贩子。后面的事臣自会安排。”

“太好了！”皇帝抚掌叫好。他生□□玩。一想到打马球，比想到见那探子还高兴。

傅湘衡这一夜回到侯府已经是三更天，进了卧房，若莲先迎出来。

“爷，药浴备好了。大夫说要早些用才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