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笔记(60)

作者:式甲 阅读记录

那次以后,朝廷的政令都直接由东宫发出,皇帝不预日常政务,是朝廷内外不公议的事情。

洛阳风华,没有把我的大嫂痼疾治好,反而为我大哥的双鬓抹上沉霜。他们两个忧心家国二十几年,不知是因为衰老而不能再操劳,还是因为不能再操劳而加速了衰老。

皇后更经常地召见王氏族人,简单而直接地干涉王氏的族务,许多原来在中央担任要职的王氏都被免为白身,朝中风议突起,皇后在三月三的聚会上说:“从我为聘皇室,就知道自己母族的人,不该过多地担任要职。外戚常常是国家动乱的根源,如果能够长保富贵,就是我为王氏做的最大的贡献。可是若是族人因为我一个人的原因,明明没有才能的却担任要职,左右朝政大事,使真正贤能的人不能够得到应有的赏识和任用,这是我在为王氏招致祸患啊!”

这是皇后最后一次出席公开的庆典。那天以后,皇后寝疾,卧床不起。皇帝除了参与一些重要事务的决策以外,都在立政殿陪她。因为国母有病,每年例行的诸侯王朝见也推迟了。

开文二十一年夏四月河北大旱,不久,陆陆续续传来蝗灾的报告。五月十三日,尚书省同时收到了山东、河南、河北的蝗灾报告。蝗虫之害,本不少见。只是自开文以来,今上锐意灭蝗,没有哪一年的蝗灾,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的。政事堂议了几天,都因为皇后寝疾,没有敢直接提议灭蝗的。

五月十四,有星悖于北斗。我召来宰相们,说:“现在蝗虫灾害,飞天蔽日。不灭,则民心不安,百姓无依。从今上开始,就没有一味祈祷、希望蝗灾自动消失的惯例了。寡人之意,蝗虫必须捕灭。天生爱民,若是上天要因为这是不恤天德的事情下降灾祸的话,就让灾祸降临在寡人一人身上。吏部必须挑选愿意并且精通灭蝗的人员担任捕蝗使者。传东宫令:各地官民,有能捕蝗者,不罪。”

东宫令下达,各地共派遣捕蝗虫使者计百三十名,多是近年刚中科举的进士,不畏天谴,六月中,用焚瘗之法,共捕蝗九万石,尽流入河中。只是各地受蝗虫灾害,谷粒无收,令免赋一年。

去看望皇后时,她说:“你这样做很好,灭蝗,是天子的既定政策,不能因为我有疾,就向飞虫妥协。我自己的身子,应该是我自己修养,然后才能获得福分。平阳曾经希望购买奴隶送给寺院出家给我祈福,我都因为这有违亲伦,不允许。何况国家的大事呢?”

这天平阳、驸马、弦歌、王妃、浴儿都在,大嫂兴致很好,同孩子们逗趣很久,临别的时候她对我说:“我觉得浴儿这个名字挺好的。”

我笑着应了。

今年元旦以来,我搬进东宫。百官奏事,对我不再对我称王,而是称“殿下”,正式场合,我自称“寡人”。除了没有“太子”这个称呼,我已经俨然是储君了。

王妃抱着浴儿过来。虽然刚刚团聚过,但是大嫂病逝沉疴,大哥又憔悴至厮,我难免心中惨然,唯有孩子天真鲜活之气,可以解心中块垒于万一。

我接过孩子。除了刚刚断奶时他瘦了一些,一直以来都是嘟嘟可爱。

我哄他:“张开让爹爹看看,牙长多大啦?”

小子自从断奶以后,忽然知道娘亲的重要,一向喜欢娘亲胜于喜欢我。听我又要看他的牙,只不配合,直接扭头,将手伸给王妃:“娘,抱抱!”

我十分惊奇。

王妃接过,哄他:“浴浴乖,给爹看看牙长得怎么样好不好?”

她扶着他的下巴,孩子张开嘴,我看见上下四个白嫩嫩的门牙。唯有孩子的成长,快得总让人在不经意间忽略。

我笑道:“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不久,就会一两句简单的词语。”

真是个早慧的家伙。我哄他:“叫爹爹。”

小子歪头向他母亲肩头一倒,害羞地冲我笑笑。

我大笑。

这天入夜时分下起雷雨。隆隆的雷声一直持续到半夜。浴儿在我旁边吓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却没有哭。雷声之后是瓢泼的大雨,倾天盖地的声音,一切都被吞噬进去。

混乱中我似乎听见了敲门声。

因为浴儿同睡,所以寝殿里彻夜点着灯。我看了看那盏宫灯,侧耳听。

“笃、笃、笃……”

迷糊而又尖锐的声音,就像来自最黑暗的地方。

我心中不详之感涌现,一跃而起。开门。

桑梓全身都在滴水,为让我听清,不得不大吼:“中宫病危,请殿下与王妃速速去立政殿!”

我们在混乱的大雨中赶到了立政殿。

大嫂看见我,道:“太后将崩,将你托付给我。今天我就要和太后同聚了,总算有所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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