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笔记(65)

作者:式甲 阅读记录

我在案前坐下,原来在看近几年的天下州县人口户籍,纸上抄写了几个州县和人户。

他写了几个字,又抬头看了我一下,再写了片刻就收笔了,“长安的戒严明天之后就可以解除。”他站起来,穿上木屐,叹了口气,解披风的系带:“不过还是小心点。近来就不要带着阿浴出门了。

我点头,正要去接那披风,他一扬手,将披风挂在屏风上,叹口气:“睡吧。”

我们依旧一人一被,不一会儿听得他鼻息均匀,已经睡着了。

范阳王与义阳王谋反,在十月底被押赴洛阳,听说皇帝亲自见了他们,然后赐死,两王的亲眷依律流放。国除。此外没有牵涉到其它人。那以后安王得空许多,晚上得以在三更前安歇。只是睡前伏案看书,似乎成了他的习惯,他看刑律、户口钱粮、天下舆图,偶尔也看看史书。一天我发现,他居然在看《论语》。

“我看浴儿是早慧的,可以早点启蒙。我读书不多,十三经里,能教他的只有《论语》,所以得空翻看下。余的史书一类,也能给他讲讲。”

他自认读书不多,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诗赋你应该擅长,你来教他。只是……他已满了周岁,又是男孩,年一过,他就三岁了,不能再跟着父母睡,恐怕他娇气——你怎么说?”

贵豪之家,孩子都是由保姆照顾的,“殿下说的是,我陪他到这么大,的确也有宠溺他的担忧。”

“那元旦以后,就让他自己睡吧。”他想了想,似乎有所不忍,“要是一时不能习惯,先在爻光殿里摆只小榻子,待他惯了,再移出去。”

儿子出生以来一直同我睡,我原想等来年开春暖和了,再让他自己睡。只是冬至一过,安王又发热起来,恐怕将病气过渡给我们,爻光殿内终于多了一张榻子,说是给小王子睡的,实际上倒是安王在睡。十二月圣驾回京,他为此又忙碌了几天,那高热就断断续续烧着,欲拒还休地一直烧到正月里。

第30章 大行

李济

春末夏初,阳光照在嫩脆的殿角绿叶上,半透明一般。春光有限,韶华易逝。我儿时常常憧想自己坐在无人的一角,窗明几净,看户外的绿叶无忧随风摇曳。可是无论恐惧或激昂,人总要从自缚的牢笼中出来,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一切。

李志李声的谋反的事情过后,我收到大哥从洛阳寄来的家书:“朕自后崩以来,自持之力大减,少能专政。不至四更不愿寝,起则双目眩晕,如有虫飘;身面浮肿,动则累甚。行动迟疑,不能果断;出入心孤,形影相吊。而寒骨之痛加剧,不能有案牍之劳。昔盛年,与汝嫂共约白头,欣欣然未有寿考之虞,不意中道我弃。今时感疲惫,每有下世之感。监国诸事,汝必尽心,慰宗庙社稷之灵。朕之乏也甚,苦自持者,惟宗社之事甫定耳。我身已损,我志气衰残,未能亲见事,尔代我见;未实之愿,尔继我志。”

三月,刚回长安的大哥再次出京,却要我随驾。甫至翠微宫即病倒。情可使人欢,亦能使人悲痛若此。大嫂过世不过数月,大哥已满头苍发,形容枯槁。一次他对我说:“你大嫂原以为可以伴我至十二月,我也以为可以再留一些时间。帝王操纵天下,终了居然被命运嘲弄。”

乌云遮日,阴风送凉。有宦者踩着小碎步踏着热闹的鸟叫声往来。

“十二……”

大哥昏睡两日,终于转醒过来。

“弟弟在这儿呢。”

大哥的眼凝视了窗外许久,然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今天的鸟叫,格外悦耳。”

大哥一生峥嵘,我心中悲痛,只道:“春光明媚,阿兄若是欢喜,不妨出去看看。于圣体亦有裨益。”

他微微倾头看了窗外一眼,依恋不舍,又决绝地说:“下次吧——起居官在否?”

床后帐外,有人应声。

我心下大恸,忍不住喊他:“大哥……”

他挣着坐起来,靠着隐囊,道:“从高皇帝起,皇帝病重,都要备着常随起居,为的是防止一旦不测,皇位传承有所依据。太平时,自然可行。可要是遇上非常之时,怎么可能行得通?十二郎,你可知为何我让你位居东宫,却不封你为皇太弟?——朕无子不孝,传位于你,但嗣统传承,唯有父子相继,才是正道,兄终弟及,乃是变态。朕不愿你之后,有汉朝梁武王的忧患。有宵小之徒因为朕没有正式册封你为皇太弟而妄意揣测朕与你,委实可笑。你生于开文元年,由朕与文德教养,虽然是朕的弟弟,可是同朕的儿子有什么区别?……高秘,传旨,民部尚书韦缇、兵部尚书李飞雀、左仆射崔之寿、右仆射杜回、侍中高大时、中书侍郎卢收到翠微宫伴驾。朕躬安,起居官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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