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星(7)

作者:两兜 阅读记录

“怎么了?”另一妇人——归家的婆娘大月,按下那只提着肉的手,“快走吧,还有好几家要去呢。”

“肉——”

“走吧。”大月挽上那妇人的胳膊,迫使那妇人跟着走。

“等等!”小二娘说,“我再交半挂。”欲转身进屋。大月脚下不停,只回头叫住她:“够了够了,没工夫等你,走了啊。”

“怎么不等她?我看她是该再交半挂,她交的那两挂重量就不对,合该补上。”

大月说:“哪有什么问题,”她压低声音,“她男人刚没只手,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别人学她怎么办?”

“咱几个的眼睛又不瞎。”

“那她下次……”

“不会的,再有下次啊,一定饶不过她。”

“哼,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她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收了各户的肉,几名妇人到村中央空地搭起柴堆,架上锅,再搬来装着各类饮品的瓶瓶罐罐,准备开宴时的大菜。

猎手们全留在村里,不分一队二队,都一处聚着,听队长训话。训话内容还是那老一套的东西,如开宴是大日子不可出纰漏,捣乱的没好果子吃之类。话说完,猎手们分作五队,进行赛前练习。

开宴前举办五项比赛:攀高、赛跑、举重、射箭、摔跤。每位猎手限选一项。副队称自己老了,没参加;队长选了摔跤;树枝赛跑。小二爹原先也要参加,露露身手,和树枝说“你跑啊?那我换个,咱不好意思赢你”,想着射箭实在不行,箭头就没听过他的话,那就在攀高或举重里选一个。现在,小二爹没得选了。

小二爹心里不是滋味,看他们练习难受,不看更难受,就躲在屋里,猫着腰,扒门缝偷眼旁观。而小二娘交过肉,一直留在院里忙碌,双手没离开过洗衣盆,一件毛皮衣快搓成皮衣了,毛都搓没了。至于小二,早饭前就溜出家门,不知跑哪去了。

孩子们起初跟在妇人们后面,见篮子里的肉越来越多,更是紧追不舍。妇人收完了肉,孩子们怕被人捉去帮忙干活,又一窝蜂跑开,有的去看赛前练习,有的去看排演大戏。

每次开宴都有戏看,像什么智斗猛虎、喜庆丰收、迎娶新娘,大致是这三类戏当中的一个。但是听说这次不同,排了新戏,说是归家在外经历的见闻。

归家快三十的人了,有婆娘,没孩子。跟猎手比,他有点瘦,肤色是差不多的黑,圆脸,眼睛不小,却老是眯着,因为视力差了些。

有孩子问:“什么戏呀?”

归家说:“到时候看就知道了,别急。”

“说呀说呀!”

“好吧。”归家带孩子们脱离排演队伍,坐到一边的石头上,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孩子们安静下来,他眯着眼说:“上次我去了东边,为什么?因为太阳从那里升起。为什么不去太阳落下的地方?那不能去,我万一刚到,太阳正好落下来,那不得砸死我。笑什么笑!还想不想听了?还记得北边吗?那里到处是高山,一眼望不到顶,我就爬啊,越爬越冷,渴了找不到水喝,我就吃雪解渴,但是吃雪不解饿啊,我就回来了。东边不一样,那里和这一样暖和,也有这样的林子,有大河,河里的鱼有我这么大。鱼王?可能是吧。我打了条小的,没想到引来一群大的,它们追着我咬——有腿啊!没腿在地上滚,像毛毛虫一样一弓一弓的吗?后来……”

讲到中午,孩子们跑回去吃饭,归家舒口气,一低头,一个水袋子差点撞他脸上。第一说:“喝水。”归家道谢,扬起袋子猛灌,咕咚咕咚一通,晃晃水袋,撅嘴吸进去最后一滴,盖了塞子,问面前的第一和桃子:“你俩咋不回家吃饭?”

桃子说:“一会儿就回。”

第一说:“我不饿。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归家揉乱了第一的头发,“那等你长大了,跟我一起去外面看看,怎么样?”

第一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如果爷爷不同意呢?”

归家笑得很坏:“那就偷偷溜出去,他追不上你。”

“归家!归家!”他婆娘大老远喊他,“该吃饭啦!”

“来啦!”归家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走了,你俩也快点吃饭去,少吃点,晚上有大餐。”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要不上我家做个客?”

桃子说:“谢谢,我还是回家吃。”

归家小跑到婆娘身旁,“回吧。”

“你呀,孩子似的。”

第一说:“你信吗?”

桃子不再看归家夫妻两个,“信什么?”

“真有长腿的鱼?”

“我才不信,长这么大,我就从来没见过,他肯定是骗人的,专哄你这样好骗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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