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266)

他来看薛大哥,当然要带酒,还是好几个酒壶!

都是他早前喜欢的。

小五继续抹眼泪。

“喝酒了,老薛。”沈辞拔开酒塞,朝着身前的空白处,慢慢倒下。酒一点点浸入土壤中,很快干涸,只剩了些许印迹。

小五早前还能忍住,只是偷偷啜泣一两声。

眼下,看着地上的酒干,仿佛真的是薛超在一般,小五泣不成声。

沈辞原本心底就似针扎,眼下听小五这么一哭,心中更觉不是滋味。

但又想起刘将军今日叮嘱的,激愤和消沉都不是好事,军心要稳,就不能将薛超的死带到年后……

“小五,别哭了,给薛超敬酒。”沈辞沉声。

小五回过神来,“薛超哥哥,你最喜欢的酒……”

小五实在说不下去,“将军,我难受!呜呜呜!”

小五原本年纪也不大,当下哭得似个泪人一般,也往沈辞怀中钻。

沈辞由着他,这个时候,小五能靠的人也只有他。

沈辞另外拿起一壶酒,又缓缓倒向跟前,“老薛,我一定手刃哈尔米亚,替你报仇,你等我。”

沈辞沉声,既而又抓起另一壶酒,在薛超墓碑前同饮。

——我说你们几个,别看不上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做东宫伴读的,会不比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强?

——你挺有骨气的!

——不用谢,叫我老薛就好。

沈辞敛目。

***

等从山头下来已经入夜,塞外边关不比别处,又尤其是腊月底,天色黑得很早。

沈辞同小五一道骑马下山,小五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回家去。”临近驻军大营了,沈辞忽然开口。

小五意外,“将军?”

“给你假,回家中去,正月元宵后再回来。”

小五倔强,“不去。”

沈辞看他,“谁之前说想娘亲了?”

小五语塞,是他说的,他是想……

“这是军令,元宵后回来报道。”沈辞说完,策马上前。

“是!”小五热泪盈眶。

……

沈辞在立城有府邸,回府邸的时候,袁叔来迎,“将军回来了?”

沈辞颔首,“袁叔!”

袁叔是早前家中的老人,一道跟来立城照顾他的。

沈辞问道,“胡伯在吗?”

他早前是同薛超交待过胡伯的事,薛超早前既然让旁人带胡伯先行去了立城,那也应当一并交待过胡伯的事。

袁叔笑道,“将军,胡大夫不在府中。”

不在?沈辞意外。

袁叔应道,“胡大夫在军中,正好冬日里,军医处繁忙,胡大夫走不开,军中留了专门住所给胡大夫,胡大夫一直在那里。”

原来如此,沈辞算明白了。

胡伯的事他没有细问,也没有袁叔清楚。

袁叔道,“将军一路快马,风尘仆仆,水备好了,今晚早些歇下,明日再说吧。”

沈辞应好。

袁叔确实说的不错,他这一路都在赶路,几乎没得空闲。

眼下泡在浴桶中,仿佛才得片刻的空闲,与短暂的安宁。

今日是腊月二十七,今日早朝完,朝中就该休沐了,陈翎也应当没那么忙了。

他还记得十一月离京前的那段时间,她几乎从早到晚都不得空闲,不是在早朝,就是在丽和殿中处理朝事,也每日都有见不完的朝臣……

他早前只知晓这几年她在朝中不易,却并不知晓,即便太平,朝中也有空闲的时候。

做天子难,做勤于政事的天子更难。

在朝臣眼中,陈翎是比先帝更勤勉,明理,心系百姓的明君,但只有她自己才知晓,这一切有多不容易。

他原本是要留在京中同她和阿念一道过年的。

年关越近,他越想她和阿念,但最了解他的人又何尝不是陈翎……

他即便在年关留在京中,心中也不会安稳,真正到了立城,才好似这个特殊时间的安稳在心中。

他坐在窗台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继续编着草编蚱蜢。

不是有多喜欢,而是寄托。

边关的四年,他编了无数多个,从未让她知晓。

眼下,双手熟悉得活动着,脑海中想的却都是陈翎和阿念……

这半年时间好快。

同她和阿念在一处,好快。

白驹过隙,指缝中溜走。

阿翎……

他仰首,目光空望着半空中,呵气成雾。

***

“我的新年愿望,是想和阿卿姐姐一起过年。”床榻上,阿念还兴奋得没有睡觉。

陈翎看着他,早前是许骄,眼下是陈卿,恨不得天天在嘴边念叨着……

陈翎伸手绾了绾他耳发,温声道,“你大伯是要来宫中同我们一道用年夜饭的,陈卿一人也不会留在府中,但一起用完年夜饭,他们还要回敬平王府守岁,家中要有主人在,亮长明灯,朝阳殿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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