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46)

此处苑落僻静,周遭人迹罕至。

苑中有侍卫在给马匹喂草饮水,但凡看得仔细,又识货,便知晓这匹马是羌亚上供的汗血宝马。

刘子君入了屋中,快速说起打探的怀城和结城之事。

陈修远一面听着,一面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谭进惯来自负,觉得祖父过世,敬平王府和陈翎就都没有屏障了。他杀了陈翎一个措手不及,但陈翎只要回过气,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以陈翎的谨慎,还有谭进的傲慢,我猜谭进这回很难收场……”

刘子君问道,“那主家,我们是要做什么,还是先等等看?”

陈修远指尖轻敲桌面,目光看向杯盏中的涟漪,心中思忖着。

刘子君又看了看他,试探道,“要帮天子吗?”

刘子君开口,陈修远指尖微微顿住,连带着杯中的涟漪也跟着缓缓停了下来,尚存了几分潋滟……

陈修远重新端起茶盏,将这几分潋滟轻轻抿入喉间,低声道,“帮,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祖父过世前,我答应过祖父会照顾陈翎,既然答应了,就是我同祖父之间的事……”

刘子君不奇怪。

王爷是老王爷一手带大的,祖孙二人感情很深。

王爷是天子的堂兄,在天子一事上,老王爷有交待,王爷便会做。

但毕竟敬平王府毕竟不像那样,同天家如此亲厚……

刘子君叹道,“眼下只知晓天子从怀城逃出来了,谭王在结城封城搜人有两三日了,只怕是天子还在结城,可要让人去探探?”

陈修远颔首,“探,但也要探别的。”

刘子君拱手,“请主家明示。”

陈修远目光继续看向茶盏中未尽的涟漪,轻声道,“如果陈翎已经脱身,他一定会让人送书信给他的心腹……不是平南侯府,也不是敬平王府,是他自己一手提把起来的新贵和世家,譬如曹之都,霍连渠,褚平舆,安允白……”

刘子君一脸懵。

陈修远继续道,“这些人,陈翎虽然没把他们放在朝中,放在四处,官阶也不起眼,但各个手中握有实权。一旦陈翎召唤,这些人会拼死救驾。你让人去找,结城附近,同一时间哪处地方的驿站往这几处送过书信,一定能找得到陈翎踪迹。”

刘子君若醍醐灌顶。

只是,刘子君诧异,“这种事情,是天子隐秘,王爷如何知晓的?”

陈修远薄唇微抿,未置可否,清朗俊逸的面容上挂了一丝淡淡笑意,精致的五官犹若镌刻,却未再言及此事,转而道,“刘叔,我其实好奇,究竟是陈翎的命太大,还是有谁这么不怕死,敢伸手进谭进这只老虎的口中,掰开獠牙救人……”

如果要他猜,那他一定猜是沈辞。

第015章 沈念

前几日都在奔波逃窜中度过,陈翎一直没有好好合过眼。前夜里又近乎通宵达旦,最后只趴在案几前小寐了片刻,真正到昨晚,才是陈翎这几日以来睡的头一遭安稳觉……

不知是远离结城的缘故,还是因为沈辞和阿念都在屋中,即便在陌生的苑落中,她都可以安枕。

一宿无梦,中途也未醒。

等晨曦微光透过窗户,刚好照在她脸上,陈翎才下意识伸手搭在眉间遮挡这缕光束。

陈翎昨晚是睡在小榻上的,阿念睡的床榻。陈翎手腕从眉间放下,睡眼惺忪里,下意识瞥向床榻处,迷迷糊糊见床榻上是空的——阿念不在……

这个念头让陈翎骤醒!

陈翎撑手坐起,环顾四周,“阿念?”

屋中没有人回应她。陈翎一面快速拢了衣裳,但内屋,耳房,外阁间都没人。她连阿念何时起来的都不知晓,睡得有多熟?

沈辞在,应当不会有事;若是有事,沈辞也会叫她……

但人去哪里了?

陈翎寻到外阁间,却忽然在外阁间的窗前驻足。

方才稍稍悬起的心好似在这一刻放下,踏踏实实地安稳放在心底——从窗户处看去,正好看到苑中两道身影,阿念同沈辞一处。阿念背对着她站着,沈辞在阿念跟前半蹲下,神色温和,两人在苑中的春亭中你一句我一句得说着话,阳光照在父子两人的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金晖暖意,让人动容。

苑中,阿念的一双小手正握着沈叔叔递给他的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很袖珍,也拔不动,阿念有些不明白得看向沈辞,“沈叔叔?”

在宫中,父皇和方嬷嬷都不会让他碰这些危险的东西。

宫中也有太傅教导他,但只是教他启蒙背书,他还小,没有人教他用这些……

所以阿念握着手中这把匕首,眼中有害怕,也有些好奇,看向沈辞的时候,眼中参杂了好几种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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