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祸水(50)

作者:再枯荣 阅读记录

她心里有气,也将那个新买的妆奁弄得叮当响,把几件有限的头面首饰,摔摔碰碰,跟谁置气似的,非要弄出个动静来。

半日收拾出来,换了件嫩绿的掩襟短褂子,扎着松黄的裙,也学人闺阁小姐,挽着条翠绿的披帛,打扮得乌云坠翠翘,黛薄红深,点着金莲抱着个包袱皮,待要出门。

捱着步子到院门前,总算被席泠喊住,“站一站。”

她洋洋回首,抬着下巴冷睨他,“做什么?”

“往远处去,如何走得?”席泠走过来,往她脚上瞥一眼,擦身出门,“等我去请顶软轿来送你去。”

于是乎,这顶软轿游过好几条街,落在巡检元大人家角门上。箫娘门首报了门房,小厮引着进去,倒也是偌大个宅子,比陶家人口多了许多,来往仆妇丫头众多,递东西传话的,热热闹闹。

到那元小姐闺房,亦是宝瓶插花,绮窗细密,春屏秀丽,宝榻繁裀。小姐不好诗书,屋里写字的家伙不多,不过挂着两张字画,装点屋子。

屋里还坐着位葳蕤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金戴银,见了礼才知,是小姐的母亲,元家的正头太太。

见箫娘随仆妇踅进屏风来,小姐便起身去拉,“我说晚两日来一样,我也不急着穿,今日天气不大好,路上恐怕下雨。”

箫娘如今领悟了,当这些阔门小姐,不能像朋友似的待,人反说你不配,与你远了。

就拿她们当女财神一般,一味钻营讨好,她们反觉你虽是奉承讨好的下作人,却胜在机谨,待你倒还和软些。

因此笑得十二分卖力,朝夫人小姐都行了礼,只在榻跟前杌凳上坐,“姑娘交代的活计,哪里敢耽误呀?若是下雨么,少不得在姑娘太太家,等太太赏口饭吃了。”

果然,奉承得元太太障袂嬉笑,“好个机灵人,我们家还会亏你碗饭吃不成?”说着,使丫头端了茶果来,指给她吃,“你往日在哪里做勾当呢?也常往我家走走,把外头的新鲜事,说来我听听。”

“哪有什么正经勾当,还不是姑娘奶奶们发善,赏我点差使。昨日往赵家去了,她们家奶奶请人小姑子念经,叫不齐六个,我去凑个数,我也不大识字,坐在那里白混口吃的。”

元太太笑问:“可是跑船运的赵家?”

“是嚜。”箫娘开了包袱,拿出绣鞋。

元太太摸摸鞋底子,“你这鞋底倒好,她爹成日在外东走西逛,稍薄的底子脚受不住。你比着这个,做一双皂靴来,料子你走时带去。”

箫娘应着,随口搭问:“老爷衙门里忙些什么呢?”

“不比泠官人,儒学里清净。他么,平日查私贩、人口,各处奔走,没个消停,从不肯轻易在家。”

箫娘闲说几句,倒与这元太太说得几分投缘。元太太一高兴,赏了料子并一些打赏。

这厢仍旧乘坐软轿归家,路上撩了帘子瞧,见许多差役押赶粮食,大约是县衙门收秋税的缘故,街市比往日芜杂些。

正是这个缘故,衙门里税收登记造册,忙得何盏焦头烂额。

又有消息,县令赵科已上奏辞官,等明年顺天府内阁批文下来,就要回乡养老,不大管衙内的事情了,把他们底下人愈发忙得不行。

下晌归家,便打后门去请了席泠来帮忙核对税册,两个人在书房说起赵科辞官之事。何盏埋头笑论,“赵大人老滑头了,眼瞧着今年是最后一遭以粮缴税,有些人趁这个时机,必要大捞一笔。他怕那些人捅出篓子,届时牵连了他,横竖也升不上去,不如辞官回乡,一身自在。”

席泠在下案,捧着账册瞟他一眼,乔做无意,“那些人……你这话,像是晓得是哪些人似的。”

日影西昃,阳光斜倾在书案上,何盏抬起头,笑脸与微尘同浮在光束里:

“咱们俩自□□好,我不瞒你。往年征税收粮食,不少人贪墨,官商勾结,粮食脱手出去,按利分成。你瞧应天府的仇通判,他老岳丈是南直隶礼部侍郎,过两年只怕就要调任京师六部,怎的他迟迟进不了南直隶六部?”

他吭吭笑两声,下巴挑一下席泠,“你想想,他要是升调了,底下弄钱这些事情,谁来盯着办?外人到底不如亲女婿放心呐。”

破窗射入的阳光熨帖着席泠半张脸,浓卷的睫毛细微颤地抖了下,眼却未抬,左右对看账册,“如此说来,赶在税策有变前,他们定要放手贪一笔?”

何盏架着眉点头,席泠稍垂眼皮,笑了下,“嘶……倘或查处了这些人,令尊高升,倒是个机会。”

何盏拈着一页纸,将翻未翻,望着他笑,“你说得不错,家父的意思,若他们不出手便罢,倘或出手,就密告南直隶户部。户部侍郎与仇通判岳父不大过得去,必定呈报京师,遣人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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