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半屈膝，说了一声：“殿下。”

赵柘不说话，也不理她。

云锦笑了笑，走到赵柘案几的右侧，盘腿坐到塌上，一俯身把脑袋搭在了案几上。偏着头，眨着大眼睛看着赵柘，也不说话。

油灯的火苗一跳一跳的，房间安静的过分。

暗金觉得自己手里的鸽子一点一点的凉了。

赵柘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小脑袋，和她那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啪的一下合上了书。

有些困意的云锦被震了一下，脑子逐渐精神了，她挠挠头，说道：“殿下看完了？”

赵柘冷冷地答道：“嗯。”

云锦拉着赵柘的手臂，说道：“那我们一起去烤鸽子和烤鱼吃吧。”

赵柘不置可否，云锦已经了解这位爷不拒绝就是默认的风格，回头对暗金说道：“木头大哥，麻烦你去准备一下。”

暗金被这句木头大哥雷到了。去一旁推轮椅。

赵柘却很满意，不错，他家小五确实有绝佳的概括能力。

三个人在月色里回到折园，折园已经搭好了木柴和烧烤的架子。云锦直接盘腿席地而坐，开始点火，赵柘就坐在轮椅上看着，暗金看了看，躲进了暗处，啃他的鸽子。

不一会儿，香味就又出来，云锦便烤边念叨：“您别看奴家菜做的不怎么样，但这烤鱼奴家可是一绝。奴家小时候就总是偷偷溜出阁，到河边摸鱼，小五的……师傅就带着小五烤鱼。”边说边往鸽子和鱼上刷油。

“好久没烤了，怕掌握不好火候，所以下午烤了几个练手。”

一旁吃的正欢的暗金：“……”

赵柘心情马上好了，面色也红润了，还能聊天了，开口说道：“你小时候的生活还挺丰富的。”

云锦把鱼翻了个面，柔声说道：“挺无聊的，每天都要在阁里学习，从早到晚的，还不让出门。所以奴家才会逮到机会就偷溜出去。”

“行侠仗义？”赵柘问道。

鸽子上的油滴进火里，噼啪一声，云锦有些讶异地看着赵柘。

赵柘指了指云锦的烤鱼，说道：“要糊了。”

云锦连忙把串鱼的木棍鱼从架子上拿了下来，吹了吹，递给了赵柘，说道：“您尝尝。”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赵柘拿着烤鱼，鱼烤的外皮酥酥的，肉却鲜嫩不腻，鱼的内脏被提前劐出去了，所以一点苦味都没有，确实很好吃。

云锦继续在一旁碎碎念：”奴家小时候好像是挺调皮的，仗着师傅教的三脚猫的功夫，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倒不像个女孩子。”

赵柘看着火光里的云锦的侧脸，陷入了回忆——

赵柘遇见云小五的那一年，他应该是九岁吧，那时还是东宫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皇孙。他的生母杜若的性格太过温和，又早已被太子遗忘，所以他和生母、胞姐从小就在东宫偏僻的院落里看别人脸色度日。

他有些孤僻，不爱说话，长得又白白净净，总被其他男孩子嘲笑像个姑娘，他又不敢惹事，只能任人欺负。

那一天进学时夫子表扬了他，下学后他被大哥和几个勋贵家的小少爷骗到了书院后面的巷子，几个人围成圈，绕着他嬉笑地背着他在课上回答夫子的话，他不敢作声，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说话。几个人开始变本加厉，左右推搡着他，嘻嘻的笑着。就如同以往每次的欺辱一样。

可这次还是不一样的，他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听见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那声音脆脆的——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算什么男子汉。”

他抬头看，出声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衣服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坐在巷尾的墙上翘着脚看着他们。那些没受过委屈的少爷们自然不会服气，叫嚣着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甚至有人要冲过去动手，只可惜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们翻不上那座墙。看着这些跳梁小丑的样子，他第一次笑了出来。

他的笑马上引来其他人的报复，他们把他推到地上，开始发泄怨气。

预想中的拳打脚踢还没有落下，他又听见了刚刚那个女孩的声音“都说啦，以多欺少不是大丈夫哦”。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些俏皮。

他头一次为一个陌生人担心，想都没想地挣开了按住他的人，站起身来，挡在了女孩的面前。

大哥和那几个纨绔大概是因为头一次见他反抗，所以有些惊讶。

有一个小子还是挥着拳头冲了上来，他闭着眼睛，手臂死死地把女孩护在身后。

他听见大哥说了一声“行了，毕竟这家伙还是个皇孙，别闹得太大”。

他头一次感谢这个身份。

他松了一口气，没等回身就听后面的女孩的声音“你把我拉得那么死干嘛？我又不是打不过他”，女孩转到他身前，认真地说了一句”我可是很厉害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