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180)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钱复皱眉:“女子干政,用武后之例倒是说得通。何故扯上韦氏?不伦不类。”

对面低着头,声音幽幽:“中宫所指的,只怕不是干政,而是另有其事。你想想,韦氏一介短视妇人,并无吕武之能,以什么著称于史,甚至在武氏之上?”

“秽乱后宫?”钱复想了一想,脱口而出。

“明复,慎言。”唐介微微抬起两只眼:“后宫斗法,无关前朝。你我心里知道便好。”

钱复深以为然。放下手里的谏议报,笑嘻嘻道:“公操,还是你有远见。如今各派大儒,都对女学条款有所不满,咱们这二驳,可算驳得理直气壮。”

唐介拿了笔,在一封奏状上涂了条画,放置一边:“你以为仅止于此?”

钱复正要追问,一个掾吏匆匆走进,递上名剌,躬身秉道:“两位给谏,太学祭酒、鸣皋书院山长到访。”

“来了。”唐介淡淡道,随即搁笔起身,振振衣襟,出门而去。钱复见他不动声色,心中疑惑,紧跟而上。

——

本朝官制,给事中、太学祭酒均为从四品,惟常友兰是白衣,然学名动天下,唐钱二人也不敢怠慢,在阶下迎了胡常二人,延请入堂,自有仆从茶水侍候。

双方寒暄毕,胡仪道:“今日贸然登鸾台,实因圣恩令之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钱复笑道:“祭酒不知门下已再次封驳?尚有何可忧心的?”

胡仪摇头:“某观东宫之心甚坚,未必会有退让。”

钱复指了指案上:“祭酒与常山长的文章,适才某等已经拜读。情理深切,鞭策入里。殿下读了诸位的文字,必当有所触动,不会固执己见。”

胡仪眼眸一闪,望着他,又看看一直沉默不语,低头喝茶的唐介,缓缓道:“敢问两位给谏,若数日之内,东宫再下诏令,一字不改,鸾台意欲如何应对?”

钱复一时失语,唐介放下茶杯,抬眼看向胡仪:“祭酒的意思是?”

胡仪见他不肯直言回答,沉声道:“某是学官,平生执着者,惟学与道,并无它意。还请两位给谏幸勿见疑。”

钱复与唐介对视一眼,唐介复又低头,钱复起身一礼,慨然道:“是某等失礼,祭酒勿怪。诚如祭酒所言,若东宫真要一意孤行,某等既受朝廷所托,委以论奏驳正、考违纠治之责,临事固当以一身任之,不敢塞责旁贷。”

“好。”胡仪与常友兰异口同声,赞了出来。胡仪也起身,望着钱复,目光炯炯:“若下大朝会,百官廷议,给谏的前程……”

钱复朗声截断:“祭酒责我等适才有见疑之心,某也要怪祭酒此时有小我之意。某亦是儒生,深知西京评论此文,大违圣人训。与万世道统相较,区区前程,何足道哉?”

常友兰也站了起来,抚掌赞道:“善哉,斯士也。”

胡仪道:“大朝会上,东宫多半以袁学士为论事之首,两位给谏与其面驳,可有取胜之道?”

唐介忽然笑了下,插口道:“未必是袁学士。”

见三人都看向自己,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来:“其一,圣恩令上,写明女学之中,所学者不出圣人所训,女教所授。袁学士这文章虽然做得花团锦簇,东宫未必会采纳。

其二,袁学士一门闺秀都是才女,才慧太盛,损了福命根基,或青年夭折,或夫妇离心。

足堪说明,女子多才,不是件好事。若是他来朝会上应辩,单这些子女事,就足以令他羞惭,掩面而去。其三,袁学士辞官多年,朝堂之上,并无多少故交同僚。这情面分,也赚不了几文。”

眉头一挑,骤下定论:“是以,我料东宫必另有奇兵。”

胡仪抚着短髯,傲然道:“东宫便请来天兵,给谏也无需担忧。太学三千士,皆为儒家子。某此来,便是报与两位知道,太学之中,已发通告,以女教为本月策试之题。七日之内,三千英才,可尽为给谏前驱。”

常友兰笑道:“鸣皋书院不敢与天子之学并肩,然道统传承,亦是分内事。敢请附骥,以效微劳。”

钱复大喜,与两人长揖:“这可真是天兵天将来助,意外之喜。女学之事,有天下学子鼎力相助,必可令其折戟而归。”

四人同时相对大笑。只是唐介虽然笑着,眉心却闪过一丝阴霾:倾天下学子之力,成此浩浩荡荡之势,究竟是忧是喜?

——

门下省迎客之际,麦秸巷中,周婆言也迎来一批不速之客。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三娘急得团团转,上手想要去拉,却拉住这个,走了那个。

九妹力小,更是只能尖着声音,跳脚叫骂:“唉,你们停手,停下来,放下我们的东西,不准抬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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