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182)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侍女侧身相让,她正要进去,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呼唤:“薛娘子请留步!”

叫住她的人带着尖顶帷帽,黄色轻纱垂至脚跟,身后跟着个青衣小婢。听声音倒是有几分耳熟,恒娘试探着回应:“常娘子?鸣茶?”

“你还是叫我鸣茶吧。你来,我有话与你说。”鸣茶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朝她招手。

那日鸣茶沉湖被救后,悔之不迭,回家后也不敢告诉家里实情。常山长只道是楹外斋中人邀约她参加女子聚会,没起半点疑心。

鸣茶心中羞愧,悄悄让丫鬟往楹外斋送了她亲手做的手帕绣囊等女红小件,以表谢意。

阿蒙一个不要,全与恒娘。

此时再度相见,恒娘摸不清她意图,上前几步,含笑问道:“你找我有事?”

“上回的事,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鸣茶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问,“我让人送来的东西,你可有收到?”

恒娘点点头:“我细细看了,活计鲜亮,绣工极好,多谢你了。”

这倒不是客气话,鸣茶看着年纪小,绣活却极好,与市面上一流的绣工活计也不差多少。

恒娘自己舍不得用这样精细的东西,回头孝敬了薛大娘。

鸣茶声音颇为得意:“我从四岁开始学针线,在这上头花了大功夫的。女子四德,德言容功,这女红一途,我自问还是颇为拿得出手。”

大概又想起自己至今待字闺中,乏人问津,言下不禁有些楸然不乐。

不等恒娘开口,又自己振作起来,笑道:“今日来找你,是我新认识一位京中贵女,说起你来,她极有兴趣,想要邀你一会。”

恒娘一怔,望着她,心头大是奇怪。什么贵女?为什么想会她?

呃,是想见作为太学浣娘的她,还是周婆言主编?鸣茶想来还不知道她与周婆言的关系,她说的贵女难道是有什么洗衣浣衣上的疑难?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沉吟一下,决定回绝:“这可要告罪了,我这两日有事……”

鸣茶不等她说完,已经笑起来:“我刚听见,你想学《女则》《女诫》?可巧,这位贵女正是京中女德翘楚,德言容功,无一不是最好的。

更难得的是,人又长得好看,端庄大方,兼且温柔可亲,虽然身份高贵,却一点也不拿乔的。你随我去一见便知。”

见恒娘面有犹豫之色,又附耳过去,悄声说道:“我听说,这位贵女极有可能被选为东宫良娣,才德都是天家认可的。我们跟她学,但需学个皮毛,十之一二,一辈子受用不尽。”

“东宫良弟?”恒娘眨眨眼,好奇了:“东宫是指太子吧?他还需要弟弟?”

鸣茶拼命捂住嘴巴,怕违了「喜莫大笑」的女德戒律,奈何两个肩膀仍旧扑索索抖个不停,好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咬着嘴唇,与恒娘解释:“良娣是东宫的位份,仅在太子妃之下。听闻东宫尚未大婚,这位贵女若是入了东宫,便是最尊贵的女子了。”

“哦,那就是太子的妾室了。”恒娘恍然,心下不免嘀咕:果然是天家,妾室都要分出三六九等。

鸣茶不笑了,呆呆看着她:这话说得,好像对,又好像哪里有点奇怪。好一会儿,才费劲地解释:“天家的妾,那怎么能叫妾?那都是,都是,顶尊贵,有身份的娘娘们。”

恒娘不与她争辩。反正在她自个儿的认知里,做人婢妾实在可怜,女子自己,若非实在走投无路,不会考虑这条路。要不就是被家里人推进火坑,如兰姐儿一般。

若说有人巴巴地想与人做妾,她还只见过一个月娘,并且颇疑心月娘动机不纯。宗公子毫不留情地拒绝兼奚落,也不见她有什么难过的样子。

但鸣茶说天家的婢妾不可怜。这个她可就不清楚了,也许吧。

回头有空倒可以问问阿蒙,她与天家、东宫似乎都挺亲近的,也许知道个中门道。

今天要不要随鸣茶去呢?恒娘想了想鸣茶说的「德言容功,无一不精」,颇有些意动。

阿蒙说过,学习之道,关在书斋一味死读并不可取。总要多与人切磋辩难,才能事半功倍,融会贯通。

她做好的学习计划里,还特地安排了「恒娘与服膺斋丙楹诸学子集议论辩」的内容。

如今既然有京城大贤在此,似乎错过了也颇可惜?

——

鸣茶所言的「贵女」就在太学客馆。

因常友兰携带家眷,客馆拨了最大的一处院落「幡瓠院」与他家居住。许是为了应名,院墙上爬满藤萝,结着一个个或白或灰的老葫芦。

鸣茶带着恒娘进去时,正看见一个身材适中的女子,穿着靛青绢丝长裙,上披半旧茜色绣百花的重缎褙子,站在院子里,指着那面墙上的葫芦,与身边的丫头说话:“别看这玩意儿不起眼,最是有益于世人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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