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186)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阿蒙怒道:“阿舅夸她, 那是客气。阿舅可还夸过我最肖他呢。”

“是是是,宫中谁不知道,一众晚辈中,父皇最宠爱你?两三日不见, 便要特地寻着你去替他解闷?我们一干皇子皇女,都得靠后。”

太子笑道,“上回你与父皇鬼鬼祟祟说什么呢?我看父皇笑得见牙不见眼。”

“与你无关。”阿蒙白他一眼。拉回话题, 认真说道:“盛明萱去廷议, 那纯属抱薪资敌。她自个儿就能把立场卖得干干净净。”

太子十分诚恳:“我知道你与明萱打小不对付。她其实不是奸人,向来明理贤德。就算将来入了东宫, 也不会对你无礼——而且, 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心里,就只放得下一个你。你真没必要针对她。”

鸡同鸭讲。

阿蒙手心发痒, 很想拿案上玉如意, 敲醒他那颗自作多情的脑袋瓜。

默念三遍:此乃国之储君, 不可损他颜面。才算勉强压下心头一股蹭蹭火气。

耐着性子与他解释:“我跟盛明萱之间, 纯属脾性不合,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知道, 她有她的聪明抱负,但此事不能让她来。”

想了想,问道:“西京评论的文章,你可看了?”

“看了。”太子对着她,打小养成的习惯,向来有问必答,且答起来滔滔不绝:“那日前院的詹事匆匆跑来找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军国大事。唉,袁学士这人也真是会添乱。本来女婴钱米所的事情已解决。

眼看着这次有希望过了。他这一杆子捅下去,士林里头如同炸了锅。

报纸上的文章你定然也看到了?此外还有许多奏状,父皇只看了名目,也不拆开,一股脑儿转来东宫,让我自行处理。”

说着就诉起苦来:“你不知道,这几日经筵,相公们都问我打算如何应对,直把这事当成了考题。我觉得,我这头风症多半又要犯了。”

阿蒙问:“你怎么答?相公们又如何说?”

太子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拿不准的事情,向来有个百试不爽的法子:怎么做,安若才会开心?只要你这里过得了,父皇那里就一定能过关,谁叫你最肖他呢?是以,我就照你上次的话说了:一字不改,扔还门下。”

“至于相公们的回应。”太子摇摇脑袋,“这些老狐狸,个个听了,都只是莫测高深地笑笑,很不诚心地恭维一句:殿下威武。”

阿蒙淡淡道:“在诸位相公眼中,女子之事,都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甚至圣恩令,在诸位宰执眼中,也不过是些不疼不痒的小恩小惠。

若通过施行,算是本朝的仁政,史书之上,可以涂脂抹粉,增光添彩。

若是没有通过,也没什么打紧,诸多事,譬如女婴溺亡、譬如丁口失衡、譬如妇口买卖、譬如女子无学,这也不是本朝独有,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倘若皇帝问起来,一句「旧俗流弊」,就可塞责。

若非袁学士这篇文章过于惊世骇俗,老狐狸们都不会多问这一声。

阿蒙蹙眉凝神,太子便坐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阳光柔和,落在她光洁面容上,如珠玉生明辉,芙蓉含朝光。

多日相思之苦,此时尽偿,心中喜不自胜。一时控制不住,竟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抚摸她面容。

——

割袍断义。

恒娘新学会不久的词,今天潇洒演绎出来,看着盛明萱和鸣茶那一脸的震惊意外,觉得畅快极了。

然而走出客馆,冷风嗖嗖一吹,忽然发现不对:她割的,可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夹袄!

恒娘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此时袖口松散,里头填的芦苇絮子见了天日,争先恐后往外钻。阳光下纷纷扬扬,似落絮片雪一般,好看得紧。

一腔豪情全跑到九霄云外,瞠目结舌,后悔不迭。

客馆进出学子,便见到一个苗条的青衣女子,走路时右手紧紧捏着左手手腕,姿势奇怪,不免都多看两眼。

恒娘一边躲着人,照着西门方向,拣了偏僻小道走。一边憋气,把这笔账一股脑儿记在盛娘子身上:若非她一番气得人暴跳吐血的说话,自己何至于热血上头,干出这种傻事来?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面一堵院墙后,鬼鬼祟祟站了两个人,两颗脑袋凑到一堆,不知在咬什么耳朵。

恒娘松开手,下意识想去擦一擦眼睛。莫非是她眼花?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去了?

芦苇毛飘出来,在她鼻子边上打了个旋。她猝不及防,打了老大一个喷嚏。

墙角两人一惊,一起抬头看她。一个说:“恒娘?”

另一个说:“是你?”

恒娘赶紧抓住袖子,朝两人笑道:“月娘,这位娘子有些眼熟,你替我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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