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209)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不过蒲月这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真令他叹为观止。

——

因着赶时间,仲简去车马行租了马。

恒娘一见,笑得眉眼一花:“这马好似还是上次那匹。”

仲简斜睨她一眼:“你不识马,看什么马都一个样。”

恒娘不服气,指着那马儿,振振有词:“你看那马屁股上有一个圆圆的刺青。我记得清楚,上次那匹马上,也在那个位置上有相同的印记。”

仲简看了看,马儿正甩着尾巴,紧实的屁股上露出个紫色印戳:“那是车马行的章,各行的马都有自己的印章,以免跑脱走失。”

暗自腹诽:他这可是租的行里最好的良马,岂是恒娘小气鬼上回租的驽马可比?

恒娘枉自长了一对明媚如秋水的眼睛,连马匹好劣都不识。

嗯,上回她教了他辨识注水羊肉,下回他教她相马,也算礼尚往来了。

心里愉快地胡思乱想,脸上却一点儿不显。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伸手给她。

等她在自己身后坐定,咳了一声,板着脸,严肃说道:“这回不准再抓我衣服,抱住我腰,不要掉下去。”

恒娘声音从背后传来:“嗯。”小小地,低低地,差点要听不清。

仲简不好回头,看不到她表情,心里不由嘀咕:怎么听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想了想,开口解释:“我这是赶时间。你不要误会。”他可不是那种浮滑无行的轻薄儿郎。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背后传来一声闷哼;“我误会什么?”

仲简抖了抖缰绳,马匹颠颠地小跑起来。风声过耳,一时没听清她的问话,不得不侧头追问:“你说什么?”

恒娘一张口,灌了满满一嘴冷风,不由自主朝前面那个温热物体缩了缩。

看不出仲秀才标枪一样的人,肩膀后背倒宽阔结实得很,把朔风挡了个严实。

缩了头脸,小声嘀咕:“今非昔比,我可也是正在议婚的人,误会你什么?哼,我若是真嫁给了那姓曾的,以后可再不能跟你共骑。唉,你若是真答应娶月娘,我可也不能再跟你跑东跑西。”

风吹得脸面生疼,心里却暖暖的,酸酸的,像是喝了一碗刚刚煮出来的梅子汤水,还剩一块尚未完全融化的饴糖,在口齿之间流连,芬芳甜蜜。

就在这样的冷热反复交替中,她隐隐觉得,她嫁曾泰也好,仲简娶蒲月也好,都是那样的不真实,遥远、扭曲、处处透着怪异。

唯有这刻她暗自嘟哝,却又欢喜抱着的腰身,以及前面那不再说话,却总是挡在她面前,替她遮住寒风的后背,如此触手可及,真实而又温暖。

——

两人在摩尼庙前落马,仲简把马拴在庙前的拴马石上。庙门口有个小僧侣,穿着圆领及膝长衣,正袖着手躲在门后取暖。仲简招手让他过去,与他十文钱,让他看着马儿。

还没走进三娘的院门,老远已听见余助的声音:“怎的畏之还不来?这些日子楹里也少见他人影,远陌更是跑得无影无踪,学录夜来点名,我一人要应三人,整日想的都是他二人声响气息,该如何模仿才不叫人听出异常。今日见到畏之,我非得跟他讨要工钱利息不可。”

有个声音淡淡嘲他,似是童蒙:“人家二人都不介意,偏你多事,想着替人遮掩。若是被学录看穿,这笔账记到你头上,看你如何申冤。”

顾少爷声音最易辨认,自带桃花气息:“就是,叫你分一个我来应,你还不肯。”

余助打鼻子里哼哼:“顾仲玉,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你那个轻浮声音一出来,人学录隔着三间屋都能听出异常。”

李子虚感叹的声音响起:“许久没有回到楹里,今日有幸,请来诸位,得见旧日音容,颇是亲切熟悉。”

余助顿时又高兴起来,哈哈笑说:“你若是想追忆往昔,就拉上仲玉,去院子里头练上一两回,找一找手感。”

又似是朝三娘笑道:“嫂子不知道,子虚为了你,与仲玉狠狠干过一架,仲玉他——”话到最后,变成「呜啊」声音,似是被人捂了嘴。

童蒙的声音斥他:“良弼又口无遮拦。”

顾瑀更是使劲赔笑:“嫂子别听他瞎说,我可佩服嫂子与子虚的情深意长,当世少有。待会儿一定要多敬贤伉俪两杯酒,算是赔罪。”

李子虚似是拉开了余助,声音里透着平和笑意:“患难见真情,仲玉,敏求,以前我心有积郁,难以宣泄,多有刻薄言语。得罪两位的地方,你们多多包涵。”

三娘在一边轻笑:“你们念你们的同窗,我倒是独独挂念恒娘,怎的她还没来?”

恒娘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热闹,脸上早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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