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39)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恒娘酸得倒牙,楹内传出一叠声:“是哪里的娘子在外面说话?还不快快替我请进来?”

请的是娘子,本打算往外走的仲简也跟着回去。

顾瑀趴在床上,腰间搭了锦被,扭头见到恒娘,心头又开始发虚,打招呼的声音分外荏弱:“恒娘来了!这位小娘子是谁?”

蒲月福身,施了半礼:“奴是节性斋、时中斋的浣娘,顾少爷唤奴月娘即可。”

恒娘见了顾瑀这副凄惨样,不觉得同情,反有些好笑,觉得得了教训的顾少爷颇有几分可爱。

环视一圈,楹中只有顾瑀与仲简,余人皆不见踪影。想是顾家来的人太多,大家躲出去,顺便腾地方。

有两日没有见到宗越。恒娘低眼,微觉怅然。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跟他道一声多谢。

顾大娘见了两位浣娘,如获至宝:“两位小娘子,日常都在太学行走?”

得了肯定回应,忙道:“老身有件事,想要拜托两位小娘子。我这儿子被他那不晓事的爹打得动不得,且还不准人来太学侍候,我正发愁得紧。

既是两位都能出入太学的,老身想雇请两位娘子,这些时日就替我好好照料瑀儿。工钱方面,两位放心,顾家决计不会让两位失望,按日计酬,每日一百钱,如何?”

恒娘与蒲月异口同声答道:“极好。”话音一落,彼此对视一眼,复又各自扭头。

仲简默默找个角落站好,听了这声回答,心中一动。

恒娘爱财,他早就知晓。顾母开出这等丰厚的薪酬,比他这察子的月俸还高出一大截,恒娘不动心才怪。

他甚至疑心,为了这一日一百的工钱,恒娘说不定能下黑手,让顾少爷在床上多躺一个月。

倒是这月娘,既是个暗探,答应得如此爽快,是为了什么?

本想着回头就通知同僚来抓人,现在看来,倒是不急。她隐名匿迹,来太学当个浣娘,说不定所谋者大,需得探个究竟。

顾母觉得大事抵定,笑得一脸满足:“瑀儿啊,为娘的给你找了这两位小娘子来照顾,你爹铁定不能知道,你就放心好了。”

顾瑀有些犹豫:“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未落,满屋子人,就连仆役等,眼睛刷刷落在他身上:你?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娘伸手探额:“莫不是发烧胡话?”

顾瑀干笑两声,眼神朝恒娘乱瞟。他委实疑心,那日她遗落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消息走漏给小报的,又究竟是不是她?这话又不好问,成了梗在心口的一根刺,看着恒娘就戳得慌。

他自觉平时对恒娘极好,很肯照顾她生意。日常见了,也是笑脸相迎。

若真是恒娘卖了他,心中还真不是个滋味。

顾少爷不由得幽怨起来:人心叵测,世道险恶啊!

顾母絮絮叨叨跟恒娘二人交代细务,换药一日几次,汤药煎服火候,早晚被褥添加,顾少爷喜爱什么口味的饭食,擦洗用什么温度的水……

门口忽然有人进来:“丙楹顾瑀在吗?”

顾母停了嘱咐,恒娘松口气,回头看去:国字脸,一字浓眉,通身沉稳气质,却是许久不见、已除学录的程章。

顾瑀只道他是来看望自己,笑着招呼:“仲达来了?我没什么大碍……”

程章截了他的话:“某此来,先论公事,再叙私谊。”

沉着一张脸,“祭酒已知晓小报之事,十分动怒,言道,太学清净之地,不容此等龌蹉事体。念在此前无有禁令,不能不教而诛,暂且寄下姓名,不予除籍。

然而终究有辱斯文,现判罚自讼斋禁闭两月,面壁思过。此议已经过了太学教职常会,众无异议。特命某来宣谕。”

“祭酒?张祭酒不是放了外任?”顾瑀一呆。

顾母比他儿子强些,能抓住重点。听到「禁闭两月」,眼前一黑,立时呼天抢地:“我的儿啊,这是要把你关起来?你伤得这样子,去了那什么自讼斋,无人看顾,可不是要命的勾当?”

颤巍巍站起来,“娘去找那劳什子祭酒理论,官府杀人还有个规程,怎么你来这鬼地方读几本书,却连命都要冤枉送掉?”

程章咳了一声:“新任祭酒已于前日到学,是荆湖路来的幕阜先生。”

脸一板,刻意加重语气,问道:“顾瑀,你当真没什么大碍?”

这话诱导的意思太过明显,仲简不禁抽抽嘴角。若是顾大少爷还听不出个名堂来,可委实是个绣花草包了。

顾瑀一双桃花眼使劲眨眨,程章的脸便在这眨一眨之间,时而意味深长,时而严肃端正,变幻莫测。

顾瑀恍然:“仲达,啊,不,程学录,学生这伤实是极重,郎中说了,不可轻易移动,否则轻则瘫残,重则毙命。还请学录替学生呈情,求祭酒给学生一个活命机会。学生一家老小,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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