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7)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余助眉毛一挑,少年人的傲气写满脸庞:“若是贵女,更与我般配。今日她垂我以青目,他日封侯拜相,我必还她以凤冠霞帔,一品封诰。”

他这掷地有声的话音在室内回响,恒娘抿嘴一笑,端着竹筐便往外走。

少年意气,真是没边没际,照他说的,不过就见了人家一面,这就凤冠霞帔起来了。

“请问,这里是服膺斋丙楹么?”

门外站了个负笈学子,比恒娘高出一个头,一身青衣长衫已洗得发白,恒娘一眼看去,便知是起码三年以上的旧衣,衣襟上偶有几星没有处理干净的霉斑色渍,衣摆处点点泥污。一双草鞋破损严重,露出好几个光光的脚趾头。

人倒是十分好看,脸颊虽瘦,却有种刀锋样的凌厉感,双眼深深窝在斜长剑眉下,眼神一点也不像个文人书生,倒像荒原上择人而噬的孤狼。

他堵在门口,恒娘不得不后退一步,让出通道。心中将这人与丰神俊秀的宗越作一对比,觉得还是宗越看上去舒服多了。

余助与童蒙都看向门外,余助点头应道:“正是。你是……”

来人经过恒娘身边,眼角扫了她一眼。恒娘微微低头,不与他目光对视,耳中听到他自我介绍:“在下仲简,伯仲的仲,竹间简。琼州人士,今日报道,学谕分到此间楹舍。”

他未说完,余助已点头笑道:“本楹确实有缺。你是琼州来的?真可谓是千山万水,行之迈迈了。”伸手一指东起第二张床铺,“喏,那就是你的床铺。”

余助年少热情,求知欲旺盛,一边伸手帮仲简解背上囊箧,一边就问起琼州风土人情来。仲简却不是多话之人,他问三句,往往只得到一两个词的回答。

恒娘走出房间时,正好听到仲简问余助:“楹舍中都是男子,怎么有女子出入?”

脚下一顿,听余助解释,“这是负责收洗衣物的浣娘,姓薛,名唤恒娘。咱们服膺斋的衣物都归她料理,你日后便知了,恒娘最是心细,活计从不出错。”

恒娘离开之前,最后念头是讥笑:就这新来的一副阎王讨债的精穷样,要想他照顾生意,那是白日做梦。

一径往后面两楹,料理已毕,正要离开。茶水侍应石孟在芦亭外烧水,见了她,招手让她过去。

恒娘抬眼看看,天时尚早。便也走过去,在矮凳上坐下,竹筐放在一边,端起石孟倒给她的茶水,一气喝完。忙了一个时辰有余,早已有些口渴,这杯茶来得十分及时。

石孟笑她不顾仪态,恒娘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仪态万千给谁看?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消息?”

石孟看看左右近处无人,凑了头过去,低声说道:“昨日已除了学录的程秀才回了丙楹。”

“那又如何?”恒娘又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他是从丙楹出舍的,回来探访一下同窗,有什么使不得?”

“使得,使得。”石孟咧嘴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就是这一回来,房中却只有童秀才一人。说是来访旧友,却关门闭户,大吵一架。我打门前过,倒听见几句「负心汉」「欢情薄」的说话。他跟童秀才两个男人,哪里说得上什么欢情负心?你说可怪不可怪?”

“你听得果然当真?”恒娘捏着粗陶杯子的手一紧,身子止不住前倾,目光热切起来,“没有诓我?”

“瞧你说的?你跟我这么些年的关系,我还能诳你?”石孟接过恒娘递来的十文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恒娘。”

恒娘沉吟一下,又问道:“丙楹那个宗越,说是被学正训了几回,你有没有听说是什么原因?”

石孟摇摇头,咂咂嘴,“这位宗公子,行事最是小心谨慎,滴水不漏。他住进来这两年,竟是没有传出半分话头。学正训他,也是特地叫去院后的师长斋。回来之后,看面色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样。”

第4章 风流罪过

收完三斋的衣服,日头已挂在天中,合欢树荫直直落在服膺斋数楹屋顶。

赵大将驴车赶出竹林,帮她一一又将竹篮抬上车板。正收拾时候,听到服膺斋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恒娘扭头看,却是丙楹一干人,热热闹闹簇拥着新来的仲简,一径往外走。

余助的笑嚷声音特别清晰:“还是远陌面子大,一说要请客,便连敏求这等清高谪仙人也愿意去沾沾红尘烟火!”

另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笑骂:“胡说。明明是敏求看畏之兄远至初来,因此才特地卖我几分薄面而已。亏你号称少有轶材,,岂能看不出这是迎新之意,哪里是纳故之心?再说,你我与敏求几年同窗,早已彼此贯熟,哪里需要讲这些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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