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空(27)

李裕:“……”

谁说他?!

李裕忽然反应过来,确实是他自己说不饿的。

李裕还没来得及出声,温印已经撩起帘栊去了外阁间。

温印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肚子也配合得咕噜叫了一声。

李裕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他才不相信她真信了他不饿的!

他知道她是特意的……

李裕撑手起身,丧气靠墙坐着,温印昨晚根本不是什么睡迷糊了。

她能若无其事与他同榻,和他说话,也会抢他的被子,伸手到他衣裳里取暖,还会不讲道理,甚至咬他。

温印能这么平和自然待他,就如同照顾落难的猫狗一样,拎它们回家洗澡,伸手‘摸’它们,抱着它们取暖,还会喂食……

想起她刚才问他饿不饿,李裕脸都绿了。

—— 小奶狗,还奶凶奶凶的……

李裕无语,但同时,肚子又不争气得叫了叫。

李裕窝火,他在这里对号入座什么。

***

好容易出了内屋,温印的脸色顿时明媚起来。

幸好她面不改色,沉着冷静,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才好。

她的这只爪子怎么就这么不听使唤,非要往暖和的地方去?

温印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

黎妈正好入内,“夫人,手怎么了?”

温印若无其事收起来,平常道,“天太冷了,活动活动。”

黎妈笑了笑,“洗脸的水刚打好,估摸着夫人差不多该起了,夫人洗漱吧。”

“好。”温印去到水盆前净脸。

温热的水汽顺着毛巾紧紧敷在脸上,不仅暖和,而且舒缓了方才的尴尬情绪。

元宝和铜钱端了早饭入内。

温印已经洗好脸,放下毛巾去了屏风后更衣。

黎妈看着元宝和铜钱放好碗碟,又朝屏风方向道起,“夫人,今晨让厨房做了鸡丝粥,还有野菜干。”

都是她爱吃的,温印应好。

她昨日才同黎妈说起想吃了,今日黎妈就让厨房备了。

等她从屏风后更衣出来,见黎妈看了看内屋方向,“夫人,殿下可醒了?要给殿下送些吃的去?”

温印神色微微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平和,“黎妈,你去问问他,顺便给他打水洗漱,他醒了。”

“好。”黎妈去了屋中,温印则在外阁间的桌案前喝粥。

雪白纤细的指尖,使着筷子夹野菜干时,若青葱般好看。喝粥的时候,手中又轻轻捏着勺子,无名指和小拇指微翘起来,粥到唇边再缓缓吹了吹,一口一口,慢慢尝着鸡丝粥的味道。

她唤声“水”的时候,元宝上前倒水给她。

等温印用完,放下碗筷,“撤了吧。”

铜钱上前,端了水盅给温印漱口。

温印漱完口,再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元宝和铜钱从外阁间离开的时候,温印余光终于瞥见苑外守着的人影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温印放下手帕,这府中各处都有耳目,这么装模作样吃东西给旁人看,委实累了些,却又不得不得做,怕旁人看出端倪。

稍许,黎妈撩起帘栊从内屋中出来,“殿下说他不饿,想自己呆会儿。”

温印饮了口饭后茶,“不饿算了,由着他吧,对了,黎妈,今日归宁,东西替我收拾了吗?”

黎妈思绪从李裕处挪开,“夫人放心,东西昨晚便收拾好了。”

黎妈又问起,“老奴同夫人一道回吧?”

“不了。”温印摇了摇头,放下茶盏,“新妇回门要在府中过夜,而且,照旁人看来,离院这处李裕还在病榻上未醒,我不应当着急回来,兴许要在府中多留一日。李裕这处要有人看着,不然怕出乱子。黎妈,你留在离院中,我带元宝回去,院里要是有什么事,你让铜钱来府中同我说一声。”

“老奴省得了。”黎妈能分轻重。

温印才又端起杯盏,又饮了一口饭后茶。

去定州的两三年,温印习惯了早醒忙碌,眼下用过早饭,又喝了饭后茶,还不到归宁的时辰。

黎妈扶着温印在苑中散步,“殿下有一整日没吃东西了,会不会有事?”

病榻上这么久,黎妈担心她不吃东西,身子怎么抗得住?

温印反倒平静,一面在苑中散步,一面同黎妈道,“黎妈,我不这么看。”

黎妈看她。

温印轻声道,“黎妈你想,若换作是你,在边关九死一生,昏迷两月醒来,忽然发现舅舅一家都没了,你也从家中最受瞩目的嫡子,沦为什么都不是的庶人,而最宠爱你的父亲被软禁,帮不了你。你被困在这个看似宽阔,但其实走不出去,日后也可能见不到人的地方。无论你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日后都不再有人知晓。久而久之,府外光阴变化,四季更替,朝中之事也依旧如常,你却如同这座皇家园林一样,慢慢被人遗忘,可能到死,旁人都想不起还有你在。黎妈,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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