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125)

他提袍奔出去,众人也忙跟过去,一行人脚步匆匆赶到了院子里,见假山前围了一圈人,拨开人群就是一脸心虚的念儿,和垂头丧气站在一旁的周兴。

陈盎目眦尽裂,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哪里敢相信这是真的。

周兴是管事的儿子,从小就养在府里,做了陈盎十年跟班。后来年纪渐长,周管事拿出积蓄来,给他在中瓦子开了一间罗锦匹帛铺子,专门对外售卖时兴的锦缎,也给府里供应女眷们日常的穿度。这么多年生意做下来,总算小有积蓄,买卖也扩大了一倍不止,平时往来府中没有人会阻拦他,毕竟自小在这里长大,爹娘又在府上供职,这才让他有了可趁之机,能够溜进后院来。

“你们……你们……”陈盎一手用力指点着,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念儿依旧发挥她的道行,哭天抢地着:“郎主,这是有人陷害我啊,郎主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做对不起郎主的事呢……”

一旁的舍娘冷冷哼笑,“人赃俱获,还在这儿狡赖!叫刚才的女使来,当面对质就一清二楚了。”

陈夫人院里刚提拔上来的婢妾玉帛,把身边的女使往前推了推,“芯儿,你看见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吧。”

那个叫芯儿的女使应了声是,大约也受了惊吓,颤声说:“先前我上后厨给我们娘子取炖梨,经过假山石子的时候,听见后头有说笑的声音传来,原本以为是哪个院里的女使在那儿打趣,也没太在意,后来走得近些,才听出是高娘的声音。高娘说他们都在前头用饭,你难得来一回,好歹……好歹贴贴这爱肉儿……”说着飞红了两颊,怯怯看了陈盎一眼。

芯儿刚说完,就被念儿狠狠啐了一口,“你这瞎了心的贱婢,捏造出这些脏话来坑害我!”转而又和陈盎哭诉,“郎主,她们这回是铁了心的要屈死我,就因我怀了郎主的骨肉,她们眼热,容不下我,设下了这样的局,想置我于死地,郎主万万别听她们胡诌啊!”

舍娘皮笑肉不笑地“唉哟”了声,“你有脸说,我都没脸听了。一口一个怀了郎主的骨肉,你说出来竟不亏心么,还是问问芯儿是怎么说的吧!”

这回陈夫人也气得不轻,对芯儿道:“给我据实说,要是有一句假话,立时把你打死在这里!”

芯儿畏缩着道了声是,“奴婢一个字都不敢有假,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奴婢听见高娘说,安哥儿有什么了不起,不过白占了个嫡子的名头,他娘又不得宠,日后只要郎主抬举,照样压他一头。”说着小心翼翼觑了女君一眼,又道,“周兴让念儿仔细祸从口出,念儿说怕什么,横竖如今有了身孕,谅女君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后头又唧唧哝哝说了好多,让周兴预备孩子日后要用的衣裳、被褥、摇车,还说……”

陈盎断喝:“别支支吾吾,快说!”

芯儿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奴婢不敢说,说出来只怕夫人和女君不打死我,念儿也要咬死我了。”

果真念儿大喊起来:“你这贱婢,胡言乱语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神天菩萨在天上看着,降下雷电生劈了你这黑心肝的!”

边上一直不说话的周兴这回也矢口否认起来,哀声说:“公子,小的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最清楚。小的自幼在您身边服侍,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从来不曾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您千万不能听信一个女使的一面之词,就认定小的背弃了您啊!”

这时周管事和周婆子也一并赶来了,一家子向陈侯和夫人跪了下来,周管事道:“侯爷,小的在侯府伺候这么多年,一向兢兢业业,拿侯府当自己家一般操持。兴哥儿是侯爷看着长起来的,平时虽然顽劣些,但绝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说句打嘴的话,他如今也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外头买卖做得不错,想要个正经过日子的媳妇并不难,何必与院子里的人纠缠……”

结果话刚说完就被舍娘接了口,“周管事,天底下没有爹娘不向着儿子的,你也别忙为他们开脱。为什么这么大的院子,偏偏他们两个被众人拿住,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非要躲在假山后头咬耳朵?”说罢对陈盎道,“郎主,先前我押住了他们,为避免他们两下里串供,没叫他们说上话。郎主要是愿意,就把他们拉到两处审问,同样的话问上一遍,再凑到一处就知道有没有蹊跷了。”

他们乱糟糟闹成一团,尚柔看得直皱眉,虽然不知里头内情究竟怎么样,但看这个样子,恐怕这回念儿是落不着好处了。

陈盎这人虽荒唐,但男人的尊严看得很重,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自己房里人忠诚与否,眼里不揉沙。他听了舍娘的话,将两个人分别拉到了两间厢房审问,尚柔不声不响跟在后面旁听,先在念儿这头问,问为什么她这个时辰会出现在假山石子后头,念儿向来嘴硬,捂着肚子狡辩:“我不过是出来逛逛,正走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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