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219)

“我自己能处置,你不必过问。”她淡声道。

走了一程,又循着灯光返回院内,洗漱妥当换了衣裳,站在内寝仔细想了想,昨晚要撵他,才需要把人都遣出去,既然后来退让了,答应让他留在屋里,就不用再避讳什么了。

发了话,让留两个人在院里听差,其余的人都可以退下了。房门关了起来,廊上有脚步声往西边去了,西边的两间小厢房,是专给近身的人用的。她听见前厅静悄悄,想必他也睡下了,便趋身吹灭烛火,脱了鞋上床。

刚躺下,外面传来窸窣的动静,“啪”地一声,他嘟囔起来,“有蚊子!”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白天大日头照着的时候,还是略有些热的,院子里熏过一遍蚊子,也没办法彻底使之绝迹,肃柔支起身问:“打到了吗?”

他说没有,“它咬我脸了。”

本以为他的小妻子体谅,为避免明日回门不体面,会准许他进去睡,结果她还是那样铁石心肠,吐出来的话毫无人情味,说:“你喂饱它吧,喂饱了就不咬你了。”

他有些绝望,“它要是咬一口吃到饱,我也就不管它了,可它还挑肥拣瘦,非要试上三五回,才肯好好干正事。”

唉,蚊子就是这么讨厌。她想了想又道:“你把脑袋蒙起来,说不定它就飞走了。”

他郁塞道:“蒙着被子喘不上气,娘子是想憋死我吗?”

这不行那不行,无非就是想睡到内寝来,她说这样吧,“让女使点一根驱蚊香。”

外间的人不说话了,好半晌嗓音才在屏风旁出现,就着朦胧的光线,她看见他抱着被子和枕头站在那里,小心翼翼问:“娘子,我可以睡在内寝吗?还像昨夜一样,睡脚踏也行。”

肃柔无奈地问:“蚊子飞不进内寝吗?”

他说能飞进来,“我想上床,这不是你不让吗。”

说起上床,就好生羡慕那帐幔低垂的睡榻,可除了昨晚借着拔刺的由头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就再也无缘触及了,想起来真伤感。

果然,帐内的人一如既往地冷酷:“本来你可以睡书房,是你偏要挤进来的。”

他无可反驳,说是,“是我偏要挤进来,是我偏要离你近一些的。”

言罢在那小小的脚踏上躺了下来,脚踏太短,他身量又高,须得蜷缩起来,才能勉强容纳。但是勾头就能看见她,淡淡的一道剪影,离得很近很近,就当是同床共枕了吧!

到底还是意难平,他的手穿过轻柔的帐幔,慢慢探上床沿,冲她摇了摇,“娘子,我们拉拉手。”

肃柔皱眉,“深更半夜不睡觉,拉什么手!”

他说:“拉拉手,知道我在你身边啊。”

这腻腻歪歪的臭毛病!

她心里唾弃着,还是把手探了过去。

视线受阻,迷蒙间什么都看不见,正因为看不见,触觉才愈发敏锐。从婚前到现在,除却中秋那晚仓促的一抱,好像所有的暧昧渐生,都和这手息息相关。从路遇太傅和师母那次起,他就开始了探索,熟悉她的每一段指节,每一寸皮肤,就像老友重逢,充满了理所应当的熟稔。

指尖相触,打个招呼,然后舒缓地接近,逐渐蔓延攀附,像海水浸润沙滩……似乎每一点细微的触碰,都能勾起一串细栗。

肃柔鄙夷不已,察觉这人分明带着预谋,因为今天的牵手,和平时不一样。

她想收回手,可惜他不让,嗡哝着:“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吗?”

“我困了,牵着手怎么睡觉!”尤其那指尖还不老实,在她掌心指缝间若即若离,牵扯出一片奇痒,愈发坚定了她要收手的决心。

可是甩不脱他,这人简直就像桃树上刚渗出的桃胶,沾上就有灭顶的危险。

她往后缩手,缩了几下,拖拽的力量忽然消失了,再一看,他顺势游到了床沿上,只露出一个脑袋,轻声说:“娘子可是舍不得我被蚊子叮咬,允许我上床了?要不然你拉我干什么?”

肃柔张口结舌,刚要反驳,就见一片微光中,那修长结实的身形已经穿过帐幔,登上了她的睡榻。

她又气又恼,捶着榻板说:“我就知道你蓄谋已久,什么刺,什么蚊子,全是你骗人的小伎俩。”

这回他没有多做解释,长臂一伸,便搂着她躺下了。

奇怪,分明还陌生的身体,为什么靠近了自然变得契合?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下颌抵在她头顶,压低的嗓音带着惑人的味道,轻声说:“就这样……就这样我也知足了。你不知道,我每日都在想这个,想和你同床共枕,想和你交颈而眠。”

肃柔说呸,“真是不要脸!”

他笑了笑,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拒人于千里之外,表面的云淡风轻,早就盖不住他内心的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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