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29)

凌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伤感地叹了口气,“潘纵月这人,心肠不算坏。”

女使说是,“就是平时看着严苛些,不大容易亲近。上回我听唐妈妈说,二夫人和贴身的婆子闲谈,提起将来为四娘子择婿,头一条就是不能找武将,要找个文人,安安稳稳在京做官就好。”

凌氏觉得很不解,“为什么不能找武将?难道就因为自己嫁的是武将,而这武将恰好殉国了?”

女使道:“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就奇了,大哥和三哥不都活着吗,有的武将还是很长命的。”

但人家的心思,终究不能感同身受,凌氏摇着团扇,拖动着慵懒的步子,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

因张家没有分家,家里人口实在多,所以平时没什么大事,晚间都在各自的院子里用饭。

肃柔的千堆雪离岁华园很近,太夫人特地发了话,让她不必单开伙仓。绵绵呢,不归那三家管,一日三餐也是跟着太夫人一起吃。

到了晚饭时间,肃柔带着雀蓝过了园子,路上正巧遇上绵绵。绵绵是个包打听,家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她都知道,今日荥阳侯府来接尚柔回家,碍于那位大姐夫也在,她们姐妹不好到太夫人园子里来,但接待侯爵夫人母子期间,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传进她耳朵里了。

她偏头问肃柔:“二姐姐,老太太打发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肃柔在禁中多年,养成了目不斜视的习惯,她连看都没看绵绵一眼,只答了句:“没有。”

绵绵心下了然,这亲事实在折辱人,看来太夫人是打算瞒着她了。既然如此,自己不便多嘴,只管跟在她身后进了月洞门。

太阳落下去了,这园子逐渐沉入浩大的静谧里,只看见木廊子上点起了灯,橘黄的灯光映照着半开的支摘窗,窗下摆放的梅瓶里插着一枝海棠,花枝修剪得清隽,很有一种野鹤般独立的精神。搬着托盘的女使偶而走过,那身影透过疏疏的竹帘,看上去分外纤细美好。

先春已经在廊下等着了,看见两位小娘子进来,转头向厨房的婆子下令:“可以预备起来了。”

婆子得令,带着两个小女使下去了,先春便笑着向她们福福身,“老太太等着小娘子们呢,快进去吧。”

肃柔和绵绵进了内室,见太夫人刚喂了她的那缸鱼,正让人把鱼食收起来。回身看见她们,笑着招了招手,“今晚让她们做海鲜头羹,鱼虾要现加进去才好吃,咱们略等一等,先坐下说会儿话。”

来了来了,难道太夫人打算告诉她了吗?绵绵有点激动,偷偷觑了肃柔一眼。

肃柔在下首的圈椅里坐了下来,向太夫人打听:“侯爵夫人没有为难长姐吧?”

太夫人说没有,“毕竟媳妇不回家,家也不成个家,侯爵夫人这上头是闹得清的,无论你长姐说什么,都应承了。只是我瞧那个陈盎,半点悔改的心也没有,嘴上说得漂亮,行事还是照旧乖张,你长姐继续和他过日子,往后恐怕还是不能省心。”

肃柔道:“省不省心,就看长姐自己,只要是不想管,就算他把天捅个窟窿,也和长姐不相干。”

太夫人叹息,“你长姐心软,也不知能不能下定这个决心……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着顿了顿,复又叫了声肃柔,倒也不是正经八百问她意思,不过闲谈式地提及,“今日你长姐婆母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延康殿大学士孔令章家的二公子。”

肃柔哦了声,“祖母替我拿主意吧。”

旁听的绵绵一阵纳罕,奇怪,她怎么不局促?怎么不脸红?难道不关心自己的婚姻吗?

转头又看向太夫人,太夫人还是平淡的语气,缓声道:“门第倒是个好门第,可惜这二郎不是娶正室夫人,他前头结过一门亲,夫人上年病死了,如今要再续弦,孔夫人看中了你,特意托了侯爵夫人来说合。”

这些事情,并没有瞒着的必要,肃柔不是没经过事的无知孩子,既然从禁中出来了,往后势必会常遇各种令人不快的把戏。譬如男方这种情况的提亲,今日没有孔家,明日也有孟家,唯恐她伤心就不告诉她,日后要是自己面对了,岂不是更加措手不及?

所以太夫人有心看她的反应,也好探一探她对将来郎子的要求。

绵绵本以为她会生气,毕竟待字闺中的名门千金,又是嫡长女,头一个来提亲的竟是个鳏夫,对她的自尊来说应当是个不小的打击。

谁知她好像没往心里去,甚至很认真地思忖了下,“若是人品好,才学佳,前头娶过亲也没什么。”

绵绵讶然,叫了声二姐姐道:“原配夫妻才情深呢,好好的,做什么要给人当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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