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88)

雀蓝说:“也不算闲事吧,毕竟小娘子和嗣王定亲了,就算做给人家看,也要表现出个热络的样子来。”

肃柔叹了口气,“男人家,大暑天里竟然病了,他的身子也太娇贵了。”

雀蓝不假思索,冲口打趣:“没准人家就是为了哄得小娘子登门,才有意染病的。”

肃柔取笑起来,“那他也太老实了。”

无论怎么样,答应了人家做小食的,到了家便一头扎进了厨房里。和厨上的婆子要了蕨菜、春笋和鱼虾,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切丁拌匀,包进薄如蝉翼的粉皮里。做成后的点心卖相极佳,精致的三角中透出若隐若现的馅料来,山中美味与河鲜相遇,所以便有了好听的名字,山海兜。

做得略多些,一半让付嬷嬷送到嗣王府去,嘱咐那边的厨子现蒸,一半带进岁华园,和祖母、姐妹们同吃。

太夫人笑着问:“今日怎么有这样好的兴致下厨?”

肃柔不好意思细说,只道:“多时不做手生了,祖母尝尝味道怎么样。”

大家都低头细细品鉴了一番,绵绵说:“这就是禁中的味道啊,贵人们果然会吃。”

巨贾人家出生的绵绵吃惯了山珍海味,连她也觉得不错,可见这小食确实精致爽口。

大家就着清风用饭,各自还小小喝了一盏定州瓜曲,席间太夫人说起打听回来的消息,告诉绵绵:“左司郎中家的公子人品好,才情高,在汴河南岸开设了一个药局,对贫户只收本钱不取息,和人打听,没有说不好的。登封县开国伯家的公子呢,还在读书,今年秋闱放榜再看中不中举。反正是有爵之家,实在不成还可荫个环卫官,前程倒也不必担心。”

大家都看向绵绵,不知她会作何选择,好半晌才听她嘟囔:“只收本钱不取息,只怕我爹爹嫌他傻……”

这就很明白了,从家境上头挑选,登封开国伯家毫无悬念地胜出。剩下就是那家公子的样貌如何,太夫人道:“说是五官周正,长相算不得多俊俏,寻常人中也过得去。过几日让你三舅舅邀人品茗,你远远看上一眼,好不好的,再作定夺。”

绵绵赧然应了,边上的姐妹们眼风往来如箭矢,至柔瞥了绵绵一眼,“可要仔细相准了,有爵之家常出纨绔,表姐可别稀图人家的爵位,被人骗了。”

绵绵顿时气得瞪眼,“你就不能盼着我好?天天给我泼冷水,存的什么心!”

太夫人低低斥了至柔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五妹妹说的也没错,高门大户最怕宠溺过甚,倘或遇上个靠不住的,可要后悔一辈子的。”

绵绵如今是你说归你说,我自岿然不动,反正就是铁了心要嫁高门,也不图旁的,就图日后脸上有光。

她找了个很想当然的理由,“外祖母,我从生下来运气就好,如今要出阁,未必会遇见那么不堪的郎子。”

大家见她应得轻飘飘,便不再说别的了,反正定亲总是一件高兴事嘛,又去盘算着姑母什么时候回上京,当真要过礼,家下爹娘总要在场的。

肃柔忙了好几日,赁房子的事没有办成,力倒是没少出,午后回去好好睡了一觉,人才恢复了精神。

下半晌去晴柔的院子坐了坐,晴柔由来是个温柔的性子,也爱捣鼓各种熟水香方,姐妹俩坐在后廊上纳凉,晴柔说起绵绵,笑道:“那日跑来要学做内阁藏春香,我让她把沉香和檀香先用酒浸泡一宿,她倒是应了,可这都好几日了,也不知那两味香还能不能用。”

肃柔不免发笑,其实绵绵这样的脾气,也算活得鲜活自在。她没有那么多大家闺秀的束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人。心眼小得坦坦荡荡,今日和你吵过一番,明日又能放下身段同你和好,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认真地讨厌她,毕竟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有几个是实在让人受不了的呢。

两个人慢慢喝着紫苏熟水,肃柔问起晴柔的婚事,晴柔有些不好意思,“爹爹和母亲都说那个人家不错,可我姨娘不大称心,说前头那个小娘子还未过门就坠马死了,怕这位郎子克妻。可是我姨娘人微言轻,家里人都不会听她的,那日和爹爹说起,倒被爹爹责怪了两句,说哪里听来这些怪力乱神的话。”

其实做母亲的,都不免有这样那样的担忧,肃柔问晴柔:“你是怎么想的呢?”

晴柔低下头,揉着衣角道:“克妻一说,我倒不以为然。若是新婚出了事,还让人信服些,既然没有过门,也算不得克妻吧!”说罢笑了笑,“二姐姐,其实我之前一直很担心,怕日后让我去给人做填房,毕竟我是庶出的,婚配怎么样,都得听嫡母的。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缘,也不想平白错过了,祖母派人去打听过,说那位公子人品端正得很,从来不会眠花宿柳。我想着这样就很好了,至少比大姐夫正派些,以后也省得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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