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118)

想到此, 不知怎么忽的生出一丝勇气来, 虽未睁眼却轻启朱唇呢喃了句话, 她的声音不大, 但梁惊鸿始终把她抱在怀里,贴的极近,故此听得一清二楚,她说的是放过我吧。

梁惊鸿脸色僵了一瞬, 便只当未听见一般, 柔声道:“劳了半日神,想是累了, 前头席未散呢, 我这个当主人的总不好怠慢来客。”顿了顿又道:“今儿不知要闹到多晚了, 怕是不能再过来,你好生歇着,莫忘了用药膳,明儿我再来瞧你。”说着把怀中的皎娘放到床榻上,重新替她拢了锦被,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便起身去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皎娘方睁开眼,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角,那里尚有一丝淡淡的余温,是梁惊鸿刚留下的,皎娘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恨吧又仿佛恨不透,怨却又不知该怨什么,怨他心机诡诈,巧取豪夺吗,今天皎娘忽然明白,或许在梁惊鸿看来,想要什么便弄到手是理所当然的,从不觉着这是错。

再有,皎娘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不堪,若他真是那些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的纨绔,刚才绝不会收手,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怒意,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又要经历一次酷刑了,却未想到他竟然停了下来。

或许正因他这样的举动,才让自己鼓起勇气说了那几个字,但她说出来那一刻便知不可能的,若他真肯放过自己,当日便不会费尽心机设局了,便如猎人设下陷阱为的是捕捉猎物,好容易猎物到手,怎可能轻易放过。

他便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不堪,也绝算不上什么好人,皎娘忽觉头疼,真想不明白梁惊鸿究竟要怎样?

皎娘这儿纠结,梁惊鸿比她更纠结,不禁纠结还憋屈,他堂堂梁六爷,什么时候成了软脚虾,一见女人的眼泪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了,不忍伤她,自己硬生生憋回去不说,还得做小伏低轻声细语的认错儿。

从内院里出来,梁惊鸿越想越憋屈,这事儿说到底就是皎娘惹的,若她不提潘复,自己也不会嫉火攻心,即便嫉火攻心,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吧,再恼再怒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似唬人,可一见她的眼泪,不还是认怂了吗。

认了怂认了错,又说了那么多好话儿哄她,到了却落个,放过她吧,梁惊鸿真想骂娘,合着自己那些话儿都白说了,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要是真能放过她,自己还费这些心思做什么。

再说皎娘是不是忘了,她早就是自己的人了,自己的女人自然要留在自己身边儿,放什么放?至于那个潘复,着实膈应。

可梁惊鸿也明白,若皎娘不知这事还罢了,既知道了便不会袖手旁观,即便是虚名儿,到底也做过一年的夫妻,皎娘又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子,怎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收拾潘复,想到这些真让梁惊鸿又嫉又恨,嫉妒潘复跟皎娘的一年夫妻之名,更恨自己没出息,怎么到了褃节儿上就心软了呢,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梁惊鸿越想越郁闷,可再郁闷,有些人也得先料理了,故此并未回席上,而是进了前头书房让人把李顺儿叫了过来,吩咐他去一趟燕州府衙,把潘复放了。

李顺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道:“ 六爷,真放了啊?要是放了他出来,前头那些事可就瞒不住了,一旦他明白过来必然恨毒了您,这潘复虽说上不了台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梁惊鸿岂会不知李顺儿是劝自己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禁嗤一声乐了:“就凭他,小爷还怕他不成,要恨便恨,真要有本事报仇,小爷我接着便是。”

李顺儿也觉着自己刚是糊涂了,六爷是什么身份,还怕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二流子不成,莫说他潘复,京里头也不是没有跟六爷作对的,还都是有身份地位甚至勋贵人家的,哪一个落着好了。

想到此,忙道:“奴才这就去。”说着便要退下,却被梁惊鸿唤住道:“且慢,从今儿起我不想再听见潘复两个字出现在燕州城。”

李顺儿哪还有不明白的,遂应着去了。

不说李顺儿去了府衙,且说钱九,当着那么多逛园子的老百姓,被几个护院家丁生生从别院大门扔了出来,被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别提多丢人了,心知这梁府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再闹可就不是扔出来这么简单了,弄不好跟那潘复一个下场也未可知。

虽说到这会儿钱九也没想明白这里的弯弯绕,可有件事儿却清楚了,就是潘复绝对是让人玩了,什么相好,狗屁,就那个狐狸精似的戏子,还不如□□呢,哪来的什么情意,撂着现成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不勾搭,却去勾搭一穷二百的潘复,吃饱了撑的啊,定是闲来无事拿他寻乐子呢,不想这潘复倒认了实,真以为对他有意,忙着跟自己媳妇和离了,又送上了房契讨好,谁知一转眼便进了大牢,落了个人财两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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