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140)

薛鹂抬起眼,竟也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致。

“魏氏不是一向恪守孝悌忠义,表哥已经不将家训放在眼里了吗?”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偶尔会有例外。”

薛鹂被他看得面上一红,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车帘卷起,天地间一片苍茫,白得有些刺目。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漫长,也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了。

她探出身子扒在小窗上往外看,没一会儿头发上便沾上了雪花。魏玠将她拉回来,提醒道:“看太久伤眼睛。”

“我从前在吴地从未见过下雪。”

在赵统的军营中她不敢放肆,只有赵郢兄妹两人会时而与她玩乐,如今到了魏玠身边,他性子如此古怪,定是不屑逗她开心的。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话,魏玠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少反应。

她轻叹口气,目光又落到了平远侯送来的宝剑上。也不知梁晏此刻在做些什么,是否已经与萧氏议好了亲事,与她有关的谶言流传如此之广,他应当也听闻了。

行差步错,她竟还是会心有不甘……

雪下得越发大了,兵马不好前行,于是就地扎营歇息,等过两日雪薄后继续赶路。薛鹂在马车中窝成一团,整个人埋在厚厚的被褥中,只有几缕乱发露在外。

有侍者来报,都只敢轻声细语的,以免将她给吵醒了。

夏侯信有事与魏玠商议,驾马奔过来掀开车帘,正欲开口,却对上魏玠略带警告的冷眼,又垮着脸将话咽了回去,紧接着便看到魏玠小心翼翼抽出被薛鹂压住的胳膊,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腕,而后才缓缓起身出了马车,期间薛鹂也只是皱眉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被他吵醒。

魏玠从马车上下来,踩在松软的雪堆上,望着地上的雪不禁出神。

“信兵来报说那两万兵马越发走得快了,我们为何迟迟不应战,此刻停歇反让他们有机会去给赵统增添援兵。”夏侯信没好气地瞥了眼马车的位置,说道:“连你也醉倒温柔乡了不成?”

“三十里地外便是涧水,他们的人必定会挑水势最和缓之处,我已传令让三千轻骑先行去涧水处阻截,而后趁他们渡河之时发兵。”魏玠并不在意他话中的讽刺,继续道:“不必操之过急,让将士们先修整,待叛军疲累之时再出手。”

听魏玠早有应对之法,夏侯信这才放下心来。

言毕他又小声道:“你将这祸水带在自己身边,军中早有人议论,传到你父亲耳朵里,他必定打断你的腿。”

魏玠不以为意,淡淡道:“你这般关心鹂娘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夏侯信愣了一下,气愤道:“你这人好生小器,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如今你与我共事,倘若你遭罪,我亦要被你连累。难不成……难不成我还能抢了你的人不成,我与你说过几次,当初分明是她蓄意勾引,故意往我身上靠,说不准她早先也意中我……”

魏玠扭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想看他还要说些什么,夏侯信对上他的眼神,一瞬间也止住了话,恼道:“我胡言乱语,成了吗?”

他这才收回目光,踩着雪一言不发往前走,夏侯信牵着马跟在他身后,愤愤不平地嘀咕着:“什么名士,什么宽仁文雅……”

薛鹂在马车中睡得昼夜颠倒,等醒来的时候,雪覆了厚厚一层,将士们已经搭好了遮蔽风雪的小棚子,堆起篝火围坐在一起取暖。

她披着斗篷缓缓跳下马车,魏玠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晋炤还守在马车周围。

“你们主公去了何处?”

“主公还有军务。”晋炤答得敷衍。

薛鹂没有在意,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玩雪。

夏侯信咬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烤饼经过,见到薛鹂蹲在那处玩雪,不禁嗤笑一声,小声道:“没见识的,哪有这个年纪还玩雪的小娘子。”

红色的斗篷和层叠的裙摆,在莹白的雪地里像极了一朵盛开的榴花,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扎眼。夏侯信看见她的背影,不知怎得生出一种将她踹进雪里的冲动。而他想什么便往往要干什么,于是当真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踩在雪地中的脚步没什么声音,薛鹂正专心致志堆她的老虎,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动静,直到听见几声快速逼近的脚步,而后是长刀出鞘的翁鸣声,她吓得立刻回头看过去,便见到夏侯信捏着半块饼气愤地瞪着晋炤。

晋炤拔出长刀一言不发地挡在薛鹂身前。

夏侯信没好气道:“你见我拿刀了吗?我又没想着要她性命,这么急做什么?”

他又挥了挥手里的半块饼,“我能拿饼砸死她不成?”

薛鹂警惕地望着他,问道:“郎君这是做什么,鬼鬼祟祟岂是大丈夫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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