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210)

然而魏玠的性命不容她踌躇。“我此番来,是有要事想要求你。”

薛鹂躬下身,朝他行了一礼。

“魏玠被赵士端所害,如今性命垂危,平远侯命人送去的解药被人暗中毁去。既然信是从平远侯手中寄了出去,我想此处兴许还有救他的法子,还请你不计前嫌,救他一条性命。”

薛鹂半晌没有直起腰,也没有听到梁晏的应答,好一会儿身前之人才发出一声讥讽的轻笑。

薛鹂站直身看向梁晏,他的眼神中是浓浓的愤恨与鄙夷,嘲讽道:“不计前嫌……他替魏玠夺药而以身犯险,害得自己重伤不治,我替他撰写书信,命人送药去洛阳已是仁至义尽。你还要我如何,他死前还在念着魏玠,强撑着一口气等魏玠来见他一面,好唤他一声父亲,竟是到死了都没能如愿。是我替他收的尸,我替他阖上了眼……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对于魏玠这等冷血寡情之人,他死了到地下,与他的生身父亲重聚,我为何要阻拦,与我有何干系?”

薛鹂眼眶通红,直直地望着他。

梁晏说完后又移开眼,嗓子莫名发堵。

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如今与我泪眼相对,竟是为了另一人。”

薛鹂继续道:“是我对不住你,只是此事是有人从中作梗,并非他刻意不愿让平远侯瞑目,若能救他,也算还了平远侯的心愿……算我求你,救他的性命。”

梁晏依旧冷漠道:“解药只此一份,我如何能救,你与其来求我,不如早日替他备好后事,以免他生前风光显贵,死后却流落到这籍籍无名的偏远外乡。”

“梁晏!”薛鹂终于听不下去,双手紧攥成拳,眼泪也夺眶而出。气焰只持续了一瞬,她又低下头,低微地恳求道:“他不能死……你们从前不是知己吗?你救救他啊……”

有很长一段时日,他在心底怨恨薛鹂移情魏玠,换做是任何一人,他都不会如此怒火中烧,唯独是魏玠。好似魏玠生来便要压他一头,占了他的身份地位,将他的人生搅得一塌糊涂,连他的心爱之人都要对魏玠死心塌地。

从前的知己情谊,在玉衡居饮酒论事的过往,都被这灼人的毒火烧尽了,如今再想到魏玠此人,他心中只剩下嫉恨与不甘。

他还是平远侯府的世子,他是想要与他做父子的,魏氏嫡长子的位置,他可以不要。可偏偏他的父亲为救魏玠而死,临死前心中挂念的也是魏玠,那他又算什么?

梁晏语气冷硬,继续道:“我说了,我没有解毒的法子,他的亲生父亲有,只是那人如今已经死了,魏玠也必死无疑,你便是跪下求我也无济于事。”

他话音才落,便听到一身闷响。薛鹂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半个身子都伏在地上。

这是她自幼倾慕的男子,是与她真心相爱过的人,如今她却不得不为了另一个男子而卑卑躬屈膝地求他。

梁晏也顿住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发晕,见到薛鹂的肩膀微微发颤,他下意识俯身想要扶她起来,他想说这并非他本意,他不想折辱薛鹂的。

“鹂娘,你不必……”

他的话尚未说完,薛鹂便哑着嗓子开口道:“宴郎,请你救我夫君,只要你肯救他,我为奴为婢都会报答你的恩情。”

薛鹂再次唤他宴郎,显然是意有所指,想请他顾念往日的情分。

然而梁晏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妒火中烧,咬牙道:“我说了,我救不了他。”

薛鹂好一会儿没有出声,终于缓缓跪直身子,戚然道:“既如此,兴许是我与他的命数。还望你看在从前些许情分上,待我们死后,将我与他葬在一处。”

梁晏微眯起眼,问道:“你想殉情?”

薛鹂苦笑道:“我来此之前,料定你不肯轻易交出解药,便自作聪明,赌你待我情意深重,同他一般服了毒药,想逼你出手相救,不想你手上竟当真无药可救我们性命。是我对不住你,临死前能与你再见一回,也算全了一件憾事。何况能与他一同赴死,总好过留我们母子孤零零在世间……”

梁晏起初面色狐疑,然而听到最后一句,瞳孔骤然一缩,忙道:“你有孕了?”

薛鹂没有再与他多话,只是勉强站起身后,神情凄惶,满面泪痕地望了他一眼,而后才略显不稳地转身离开。

梁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上似乎被人重重捶了几拳,丝毫不觉得畅快,反倒更觉得心中隐痛难忍。

犹豫一番后,他终于忍不住抬步追了过去,不等他唤住薛鹂,便见她身形微晃,忽地仰倒,若不是身边的晋炤扶得及时,脑袋都会磕在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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