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32)

令薛鹂没想到的是,魏植看在她母亲的份上,竟还邀请了姚氏的人赴宴。然而她与母亲在吴郡受人刁难,几次写信向姚氏求助,却每每石沉大海,姚氏的冷落,让欺辱他们的人越发肆无忌惮。如今见能攀上魏氏的人,竟还厚颜无耻地凑上来。

薛鹂心中愤懑,姚灵慧更是气得几乎要呕血。只是人是魏植请来的,她又不好在魏植的寿宴上平添晦气,只能憋住一腔的怒火。

听说平远侯府的人会来,薛鹂也精心装扮了一番,发髻上簪了白玉梳篦,月白罗裙上的暗纹宛如映在裙上的重重花影。她点了层朱红的唇脂,更衬得肤白如雪。

魏府的家仆来来往往,忙着侍奉各位贵人。银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得地安静跟着薛鹂不乱说话。

酒宴极其风雅地摆在了花苑之中,地上布了桌案与软席,众宾客列座其中。围绕在周围的是各色花树,人坐席间便能闻到香风阵阵。

薛鹂远远地看到了与魏玠站在一处的梁晏,魏恒正拍着梁晏的肩,面色和悦地与他说着什么。而梁晏身后的男子,看年纪应当是他的父亲平远侯,面上倒是看不出多少喜色。

“今日四房的长君也来了,听你舅母提起,四房嫡子魏缙尚未许下姻亲,若是你今日能叫他倾心……”姚灵慧压低声音,贴在薛鹂身侧嘱咐。“还有姚氏的人,莫去理会他们说什么。”

薛鹂漫不经心地看着掌心已经逐渐消退的伤痕,面色略显冷淡。“阿娘的话我记下了。”

薛鹂表面应下,等宴会中途见到梁晏起身离席,便也打翻酒盏装作污了衣裳,找借口起身离去。那些个酸儒文人最好背后污人名声,尤其是面对他们得不到的人,自是要百般诋毁。薛鹂自从藏书阁见过那门客以后,便能料到自己与魏玠的传闻也该兴起了。她只需让那传闻烧得更旺盛,最好要让外人相信魏玠对她用情至深。

薛鹂逐着梁晏的背影又往前走了几步,忽地看到梁晏在一女子面前停住了脚步,而后他笑着抬起手,温柔款款地替她摘去发间的花瓣。

花树下极为般配的男女落在薛鹂眼中,只让她觉得眼前一幕十分刺眼,停住脚步后,十指也紧攥成拳,仿佛心上有根毒藤缠绕收紧,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薛鹂极为克制地转身,努力将脑海中的画面拂去。自始至终,她最担忧的便是梁晏与周素殷的心意,即便一开始因好强而抢夺魏玠的婚事,难保日后不会因责任与陪伴而生出情意。倘若梁晏当真动了情,她难道有完全的把握将他抢回来不成?

薛鹂心烦意乱,步子也走得匆忙,并未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经停住了脚步,便直直地撞了上去。

她疼得轻呼一声,忙捂着额头往后退了两步。

“薛娘子。”

“是我失礼了,还望郎君莫要责怪……”薛鹂听到那人唤了她一声,立刻与他赔罪,然而当她抬眼看去,却又发现眼前的人极为陌生。

男子身形高大,身穿绛紫的长袍,显然身份显赫。只是英朗的面容看着与她父亲一般年纪,不知为何会认得她。

薛鹂略显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恭敬道:“郎君认得我?”

“在下赵统,与薛娘子曾有一面之缘,娘子不如再想想。”赵统说话的时候,手指一直在摩挲虎口处的伤疤,看似十分和善,几句话却惊得薛鹂一身冷汗。

赵是皇姓,看年纪应当是哪位封王。皇室中人依靠的是权势,他们不像各大望族有严苛的家风与礼教规训后人。薛鹂惹不起这些人,因此赵统一开口,她便立刻回想从前是否有得罪过他。她也不是每次都能招惹了旁人后再干净地抽身,倘若从前无意祸害了赵统的哪位亲友……

薛鹂心中慌乱,脑子里哪还想得起梁晏,只想立刻脱身去找魏玠求助。

赵统见薛鹂一张娇颜被吓得发白,不禁好笑道:“我当真有这般可怕?”

薛鹂摇摇头,瞧了眼他的脸又在脑海中回想,终于有了几分熟悉感,似是在何处见过,却又始终记不起。

赵统也不再逼她,提醒道:“在下乃钧山王赵士端,娘子在淮阴之时,于我有救命之恩。”

此话一出,薛鹂立刻便想起来了,却仍是压下面上的惊讶,装作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薛娘子为人良善,助人无数,记不清也是应当的。当日我遇到了仇敌,落难时与下属走散,混入流民之中,多亏了娘子相助,否则今日的我必不会好生站在此处。”

赵统目光锐利如鹰隼,薛鹂一瞬间感觉自己好似是被他盯住的猎物,站在他身前可谓是百般不适。

赵统的目光停在薛鹂的朱唇上,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缓缓道:“为报薛娘子恩情,我想设宴请娘子去府中一叙。没有旁的外人,仅是我的两个犬子,还望娘子莫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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