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帝王家+番外(135)

作者:月亮文 阅读记录

“……官船再大,一次至多只能装三四十人。等我们到高处将人放下,再回去时,先前星星点点的茅屋已经不见了……”

他说着,控制不住哽咽失声,抓住臧宓的手,“我总忘不了起初我们要走时,茅屋上的人争先恐后想往船上游。所有人都殷殷望着我,眼睛里是渴望哀求……可我当时怕船沉了,还拿棍子打伤一个人抓过来的手……不知他临死,心里是否怨恨我…”

“阿青跟了我十年,为从一株树上将一个孩子抱下来,不慎被洪流冲走。十几天过去,人再也没回来……”

阿青是徐闻贴身的小厮,自七八岁上就一直伺候在身边。臧宓往常也见过他许多次。他长得有些敦厚,人却机灵,总是笑眯眯的,有一副好脾气。

有一次端阳节前,徐闻因被父亲责罚,需得跪在祠堂一整日。臧宓央求他偷偷给徐闻带两只花糕,阿青不敢,可软磨硬泡多说几句,他也勉为其难地答应。后来被家中的老嬷嬷揭发出来,徐闻被放出来,阿青却被罚跪了半日。

臧宓听他絮絮诉说这些时日以来在虞县发生的一些事,那些叫他立刻闭嘴走出这间院子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虞县之中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我每每想起洪灾之中所见,心下不自安,煎熬难眠,迫切想见你。你与刘镇成婚,木已成舟,我原本想大度祝福于你。可危难之中,性命迫在旦夕,我能挂念的人却仅有一个你。”

“当时在臧家附近的巷道中无意看到刘镇亲你,我当时恨不能提刀仗剑,生剐了他,而后将你娶进门好好折磨……可我终究做不出那种事。而后你竟当真嫁给他,我才晓得我这辈子当真再娶不得你。”

“阿宓,我心中许多不平,我与你青梅竹马,却抵不过与他一夕?你为何要待我如此绝情,命运又为何待我如此不公呢?”

……

似乎多日来堵塞在心头的诸多情绪一朝有了宣泄的口子,自知晓臧宓竟被父亲做主,送去给李承勉做妾那日起的愤懑,憋屈和怨恨,酝酿到此时,语无伦次地冲着臧宓质问出来。

只是臧宓能回答他什么呢?她未曾嫁给他,所以她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可若她当真嫁给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只会令她成为他衣襟上的饭粘子。

他是连罗袜沾惹尘埃就要弃之不顾的徐闻啊,又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曾被人染指。哪怕未曾得逞,也终究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臧宓叹息一声,有心想提起他与她有这番遭遇,尽皆要拜他的妻子李沅娘所赐。得知当初构陷臧钧之人正是李沅娘之时,臧宓百思不得其解。她自认并不算迟钝,却偏偏根本无法察觉到李沅娘对徐闻有男女间的情意。

直到李家那位姨娘病死,并未风光大葬,甚至无法埋入李家祖坟之时,臧宓这才隐约明白,李沅娘不过是洪流中仓惶想要抓住一条船上岸的蝼蚁。而徐闻只是她择中的那条船罢了,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

可真相如此残忍,越发显得徐闻的处境那般可悲。臧宓见他痛不欲生,一时竟无法亲口对他提起此事。

只等他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蹲在他跟前,好言劝慰他道:“时间是良药,总能抚平这一切。我当初亦如你一般,甚至有些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虞县既然百废待兴,想必诸多事情仍等你去操劳。你又怎可耽溺于颓丧之中,自怨自艾,在我这里荒废时光?”

徐闻此行回宜城,正为向郡守讨要钱粮赈灾。因为暴雨和大水,如今县中官仓里的粮食根本撑不过十日。而虞山堰这个烂摊子,他亦不知当如何收拾。

城中饿殍遍野,下游被洗刷一空,这一场劫难,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虞城令能处置得当。兴许之后,这劫难的罪名还需有只替罪羊去顶,而他初出茅庐,又无强硬的势力堪抵挡在前头,有些事情不必多想,心中也料得到会是怎样的下场。

是以徐闻只颓然冷笑,并不在意臧宓说些什么,垂眸望着她被握在手中的白皙手指,瓮声道:“我累极了,你不让我歇歇么?”

臧宓听他口气无赖,仗着才历经许多磨难,她硬不下心肠赶他走,心中几许无奈。

“从前我读《洛神赋》,同窗胡诌这赋是陈思王为甄氏所作,我心中嗤之以鼻。他有不世之才,身份又贵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如何会惦念兄长的妻子,更何况她从前还曾嫁过一次。而今才明白,长相思兮长相忆,这份求而不得,锥心蚀骨。阿宓,比起这摧折人心的苦楚,我亦可不介怀你曾嫁过人……”

臧宓蹙起眉头,用力想抽回手,斥他道:“三郎,往后这些话再不许说。你若这个样子,便趁早回家去。我与刘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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