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们悔不当初(159)

大猫警觉地醒来,崔漾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去榻上睡,我出去一会儿,你看好营帐,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大猫起身跃去榻上,趴下来,不一会儿发出了咕噜声。

崔漾提气拔身,与沈平一道往东边掠去,小雨停了,换成了飘雪,本是凉寒的温度,但远远能看见篝火的火光,以及欢笑声。

崔漾在漠北时,也见过一些人,会选择在初雪这一日,杀猪宰羊庆贺。

村落在远离城镇的山坳里,放眼望去大概有五百户人,依山而建,溪流环绕,篝火的地方像是一块空地,火烧的肉香与歌声一起飘出很远。

此地距离营帐有二十里,远离官道,林间皆是阡陌小道,掩藏在深山密林里,外人该是很少能发现。

沈平示意她摘了面具,又丢给她一个包袱,“带面具太奇怪了,里面有一张我做好的面具,不会伤脸,衣服也要换。”

他说完,背过身去,崔漾换了面具和衣服鞋袜,说了声好了,沈平回身时,只觉此女样貌气质实在得天独厚,完全不一样的面具也只掩藏去其风华的三分。

沈平别开眼,背上装样的药篓,“走罢。”

两人谎称是采药路过,因下雨耽搁了回程,误打误撞进来村庄的,村子里老人小孩都有,引着他们一路往村子里去,热情好客,拿出最好的糙米窝来招待他们,招待他们借住的农人老伯舀了一勺油渣放到他们碗里,喜笑颜开的,“杀猪了,可香了。”

三岁大的小孩尚且还没有桌子高,裹着手指看着桌上的油渣,口水往下流。

崔漾掰了半片草窝,装满油渣,递给小孩,小孩欢呼一声,接过去狼吞虎咽。

崔漾将剩下半片草窝吃了,见沈平颇为吃惊地看着她,环顾这农舍一周,微微一笑,问老伯,“今年收成怎么样,还能渡日么?”

老伯笑呵呵的,“没有能不能的,多一点就做多一点的过活,少一点添一点树皮野菜野果,也能渡日,现在能安安生生的生活,没有水灾涝灾,仗打不到这里,已经很好了。”

崔漾笑着点头,也不再多问,她这一路来,遇到几十个人,口音混杂,又带着些相似,说明这些人原先可能来自很远的地方,混居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时间了。

有村民自发地扫村舍外面的雪,篝火烧剩下的柴灰分给家里没有大人的孤孩,或者是老人,让他们带回去给屋里取暖,邻里和睦,安贫乐道。

二人虽未做夫妻装扮,但似乎老伯并没有想太多,也只有一间空着的房舍可歇息,在漠北崔漾与羊一起睡过,和沈平躺一张木板上倒也无妨,只二人都没有睡意,尤其沈平,黑夜里眸光黝黑明亮。

“这样不是很好么?你看大家一起劳作,有粮一起吃,有肉一起分。”

崔漾未答,沈平不由抬头,听呼吸心跳,知道躺着的人并没有睡,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这些人吃饱一些,日子过得好一些。

崔漾闭着眼睛,这并不是她见过最穷的村庄,但很明显,这个村子是没有上税的,如果上税,只怕冬日连草窝也是吃不起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上税,便要问旁边躺着的这位侠客了,“他们没有出税,也不应徭役,税呢?”

沈平见她走这一晚,非但没有被说服,却十分敏锐地惦记上了她以为该属于她的那些钱,一时只觉与她同处一榻也是污垢,立时翻身下了榻,“不出税,你手底下的爪牙能放过他们么?税我出的,大成律令,花钱免徭役,花了钱,不用征徭役,自然能安居乐业,安心种田了。”

崔漾反问,“靠‘劫富济贫’?”

沈平眸光里第一次带上冰寒,“你未免太小看我沈平,我若愿意,家财万贯唾手可得,秋修然算什么。”

崔漾并未再与其争辩,秋修然赚钱,靠的是生意,南货北卖赚差价,沈平若做生意,则是无本的生意,只要他愿意,多的是达官贵人出千金万金请他设造机关,随手做出的一个机巧笔筒,或者是铸造的刀剑,亦有市无价。

崔漾看了他一眼,“上来睡觉,天明还得赶路。”

沈平十分后悔带她来这里,正想如何才能迅速地转移这一个村落,保下这些百姓,见她神色淡淡,迟疑问,“你不发兵围剿这里?”

崔漾失笑,“不会,天子一言千金。”

沈平沉默,问道,“为什么?”

因为根源是太过贫困、食不果腹无以为继的生活。

屠杀并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只要稍稍富有一些,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便是不可能的,是人便会向往更美好的生活,灭人欲的苦修与大公无私,只有赤贫阶段才有用,且作用范围非常有限,假以时日,不攻便可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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