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雀+番外(38)

作者:遥舟无据 阅读记录

靴履踩在宫中地砖上,竟有一种听更漏的错觉,一下、两下越来越近,太监宫女憋着气,都不敢大喘,一时间寂静得只听见凌乱而紧张的心跳声。

“桓大人到——”内官传唱,只是宇文温却置若罔闻,一心沉浸在他的棋子世界中,他的玄色天子冕服上绣着山川日月等十二章,繁重的冠冕被内官摘下,郑重其事放置在一旁,宇文温散发坐在棋局旁,面如冠玉,神情虔诚,只是有些衣衫不整,一看便知自下了朝便一直钻营于棋局之上,以至形容都有些憔悴,不过好在宇文温生得文质彬彬,这位年轻的帝王才至于因为痴迷棋道而出现一丝丑态。

桓槊进门时,见到的便是宇文温托着掌对着黑白棋子苦思冥想的场景。

但已是司空见惯,他第一次见到宇文温便是在一幅珍珑棋局旁,那时宇文温只有十九岁,是一个在皇室子中算不得年少,但也说不上老成的年纪。不过那时的桓槊也远非今朝可比,当年左云山身体健朗,把持朝堂多年,就连先帝行事也不得不掣肘于他,而桓槊不过是个初有些名声的毛头小子,能在朝堂上多讲一句话还是倚仗了他义父桓玄的威名。

“陛下。”他朗声唤道,宇文温初开始并没有反应,等到桓槊高声喊了两遍之后,他才如梦方醒般转过头,见桓槊蹙着眉头,凛然站立,正要跪拜行礼,宇文温又百无聊赖的将头转回过去。

“爱卿不必多礼,快来帮朕瞧瞧这局棋,此刻黑子已是陷入险境,有什么办法能破解呢?”提及棋局,宇文温白皙的脸上闪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他掩着袖子轻轻咳了两声,陈内官立即端来搁置在一旁的琉璃药盏,苦劝道:“陛下请用药。”

宇文温不耐地接过琉璃盏,将盏中药一饮而尽,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从棋局上转开过。

宇文皇室一族多是病痨鬼,先帝三十而终,祖上各位帝王也大多活不过三十六,最为长寿的便是宇文温的祖父,活到了四十七岁,不过最后还是郁郁而终。

眼前的这位陛下自会吃饭时就一直在吃药,一日三餐都要以药漱口,正经是泡在药罐子中长大的。

左云起选择他的理由和桓槊一样——活不长。

一个活不长的帝王能对权倾朝野的权臣能造成什么威胁?还未等他羽翼丰满便要撒手人寰了罢。

想到这儿,桓槊按捺住心头的不快,坐到宇文温对面,手执黑子,将棋局尽收眼底。

黑子已是必死之局,被白子重重包围,若要求生,只能断尾,然而断尾之后呢,也未必能回到从前的盛况。

在对弈一道上,宇文温是难得的圣手天才,可大约也是因为痴迷此道,所以对朝堂琐事不甚上心——不过这都是他给予世人的迷雾。

宇文一族,寿命不昌,总有机关算尽之嫌。

说来也是巧合,每隔几朝,宇文氏都会面临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但幸运的是,即便于种种危境中,宇文氏也从未丢掉过江山。

这大约和宇文氏心计卓越分不开关系。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只要破除幻象,便能见生机,臣下这儿。”他执黑子下在一个无人敢想见之地。

宇文温紧蹙眉头,当即道:“卿这一招断尾未免伤及根本,如何东山再起,岂非拱手让与江山于朕。”虽说这江山本就是他的,可在众人眼中,宇文一族才是有名无实的傀儡,所以左云山死后他迫切的想要寻求生存之道,找到一个能够遏制桓槊的人,不至于辜负宇文氏的百年基业。

桓槊只道:“陛下且慢慢看。”他由来都是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似乎对任何事都不甚上心,又或者说对任何事都志在必得,于棋局之道上,是宇文温唯一能打包票自己能胜过桓槊的,但是今日却竟然落了下风。

这一局棋下得颇久,直到日落西山,余光洒在窗棂上,宇文温双手捏着棋盘角,似在发颤,额上冠冕也隐隐在动,他低垂着头,温声道:“是朕输了,爱卿棋高一着。”他抬头,一双琉璃目中藏着些落寞。

既是棋痴,自然爱棋如命,不甘示弱。

桓槊则拱手道:“是陛下相让,折子臣已让陈内官置于陛下案头,望陛下殷勤政务,棋道不过是消遣,切莫主次不分。臣还有事,便不留了。”说罢便扬长而去。

桓槊离去后不久,陈内官突高声呼喊:“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快召御医!快召御医啊!”昌豫宫立刻乱作一团,寻御医的便去寻御医,不知司职的依然如木桩子般站在原地,除了陈内官,倒没有一个真心为宇文温焦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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